忽然四周变得特别安静,几乎针落在地上都会发出不小的声响。
青山这一番话下口,几乎是殿上所有的人都在等雨灵回答。
就连刚到外殿的司春都停在了屏风处,静等着雨灵的回答。
神灵不分男女,因此结为仙侣来说在苍荒不为见怪,但先不提这个,这两位可算是对家,不是他们二位是对家,而是。
晴灵,芝月先是看向笑眼弯弯的白月神,然后又转头看向那黑沉着个脸的金人。
两人面面相觑,想要说的话在目光中不言而喻。
“青山,我不喜欢你。”
所有的人都怔在了原地,或许只有赤日一人在看向白月的同时缓缓勾起了唇角。
白月抿了抿唇,目光没有一点分给那一旁笑着的人,只是稍些担忧地看着那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孩子。
“不是,不是,我不是不喜欢你。是,是……不是那种喜欢。”
雨灵看着面前的人只是一瞬就恹了下来,触在他眼角的指尖也被他缩了回去,雨灵赶紧抓着他的手腕扯回来,盯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紧忙说,“我,我喜欢你是我的朋友,我喜欢你来找我,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可是,”他与面前垂下的目光交炽,雨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攥着人的手心都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他太是知道被人拒绝的滋味了,他不想青山也有这种体会,可是他也不想辜负他的这股心腔。
青山看着他焦急无措的模样,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细汗泌过手腕上的肌肤,带来些许薄凉。
这时白月不知何时来到他的后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他的眼眶有些热,但他其实也没那么难过。
他理解的。
他们不过只是认识了一面,再说他原先是喜欢司春女神的,这样快地答应他,不是太过于地薄情了吗。
眼眶的泪似是要夺盈而出,他不想让人看见,更是在雨灵的面前。
他窣地站起,对雨灵匆忙说了句抱歉后,便匆匆离开了前殿。
白月低下头,看到蹲在地上魂不守舍的少年,也是叹了声气。
他弯下腰,摸向那个有些低沉的脑袋,揉了揉,“他现在只是有些难过,你不要害怕,你并没有什么错。”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银白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到前边,在这金灿灿的屋子里也萦绕着属于祂的淡淡月华,令人不禁地慢慢心神安定下来。
本来勾着唇的赤日现在看见雨灵那副可怜劲儿,唇角也是慢慢地耷拉下来,薄唇轻抿着,将蹲着的人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目光落在白月的脸上一眼,然后收回,“送客。”
前殿终于又恢复了平静,这一场少年心事终将是落幕了。
待白月从扶桑宫离开,看到在树下蹲坐的人。
手里的叶子丢向人的面前,青山抬起头,看见人出来了,他站起身,顺势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土。
“喏。”
青山看面前人递来的拨浪鼓,疑惑地看向他。
“吾见凡间的小孩很喜欢这个,转一下就笑了。”
青山接过那一根木柱子串着的圆鼓,手上摇了摇,却被白月握住手。
抓着他的指尖向左右拨动,然后一阵清脆的声响在耳前欢快地打起。
青山看着面前打的欢快的拨浪鼓,苦得有些发涩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凡间的小孩还真容易满足。”
他拨动着手中的拨浪鼓,脑海里竟浮现要是雨灵玩着它的笑脸。
他有些落寞地敛眉,朝白月低声说,“白月,是我太急了吗。”
“那孩子并非不在意你,”祂抚向他的脸,轻轻地安抚道,“情之一字,本身就难掺透,交给时间。”
青山耳前似乎又响起了那一句干脆的不喜欢,和那张纠结无措的脸,他抬头看了看那高耸入云的扶桑宫。
冷硬的下颌线紧紧地绷着,然后摇了摇,“算了,他并非像他所说的无人在意。”从他进来后,他看得到扶桑宫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意着他的。
原以为青山是因为喜欢不成有了些小埋怨,白月还不知该怎么劝说过来,就听到旁边的人继续说,“有人喜欢他就好,总归他难过的时候不会一个人都没有。”
白月双手背负着,神情像极了个老头,“你能这么想便好。”
青山舒了口气,看向白月,“白月是不是又要下界了。”
“嗯,天道闻近日下界慌乱不宁,恐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出了什么差落留在下界。”
青山捏了捏衣角,有些紧张地看着白月,“我,我能跟着你去吗。”
“你不在瑶花池,我都不知道带小猫去哪玩了。”
“于青不是还在。”
闻言青山又低沉了下来,整个人看着有些落寞,“于青与司春女神玩的好,我怕我看见她忍不住问关于他的事。”
他弯起唇角故作潇洒的笑,“总是听你说凡间的故事,我也想看看,那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只要你有哪里不喜,我就立马回苍荒!”
白月看着刚刚还有些难过的小人现在变得雀跃起来,一时也不忍拒绝,于是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凡间,对于苍荒的孩子来说,会好玩吗?
想起关于下界的回忆,白月捏着指尖回忆了起来。
……
那时祂刚好下界观察,先不说祂穿着完整的衣物被一群赤膊的野蛮人围着跳舞,那是对外来物种的一种打量。
曾记得祂费了好大一番时间特意了解他们的语言。
但是祂发现了这种语言的劣端,太过于拗扭,和对描述事物的不便。
因为帮助他们创造了火种,所以祂在他们心里也建立了一定拥立的地位,于是他留在当地算是有一段时间。
祂在最先发现的族域,先是重新改造了下它们的语言,虽然开发有限,但起码在日常生活中能够得到交流。
后又顺着水源的下游游觅,又发现了不少结团的族域,多多少少都有些小问题。
比如祂现在面临的是食物疫,对于当地捕猎野兽和采食野果菇类的一些小问题,祂发现人类的躯体十分脆弱,好似一定要从吃食上获得能量,但吃食的选择也会影响到他们获得的能量。
为此祂专门回苍荒请教土地之神,这才了解到来由,祂从苍荒拿到一些名称“种子”的谷食,交给那个总是生病的族域。
祂将种植的法子教导给那个被祂用法术医治好的孩子,他看起来十分瘦弱,可那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地看着白月。
你问白月为什么要将种植的法子交给一个瘦弱的孩子,因为祂怕,若等他离开后,这孩子怕是活不得的。
他会抢不过那群强壮的人。
祂看着那双发着光芒的眼睛,心里对他还是有一丝的不忍。
祂曾记得祂欲要离开的前一晚,那个瘦小的孩子还趴在祂的怀里,喊着祂的名字。
白月的怜悯就是在这时生了出来。
别看每位神的神龄都很长,可它们每位的情感初启还未必有六岁孩童那么多,神从诞生起就拥有法力,和被冠上的责任,但它们的情感漠化十分严重。
不是说它们冷漠,而是它们未经历,也没有引导的人,只是凭着本能和法则定下的规矩行事。
这是白月第一次违反法则,祂不应该将引领者的身份给到这么一位瘦弱的孩子身上。
他将会带来一个族域的灭亡。
白月看着熟睡的孩童,生出了与当时诸神同样的想法,如果寡不敌众,那就将势力平分,进行质量守恒原则。
祂从族域里又选了好几个孩子,祂称这群孩子们为天选之子,分别教导它们制造器物,纺织工具和简单的救治等。
光是这些技术就让当时的白月苍荒凡间两头跑,从不同的神君那了解学习后然后把这些技术嚼烂了喂给它们。
这个族域祂待的太久,以致到了那群孩子都足以独当一面时,祂又生出了自豪。
就好像种植一样,种下的种子结得了果实的喜悦,这种情绪还真是在苍荒从无的体验。
祂终于可以离开的那天,那个孩子跑出来追祂,跑断了腿。
白月再一次地确信了人类真的很脆弱这一证明,明明身子已经不再那么瘦弱,甚至都长到了他胸前的位置,却还是这么……不堪一击。
祂最后一次背着人,偷偷将他的伤治好,然后对他语气深长的说,“你以后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变得强壮,如此就不会再有人能欺凌到你。”
他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孩子,平日里也不见他用语言与其它人沟通,只是一个劲地耕种,一个劲地研究祂教导给他的东西。
你问白月为什么对这个孩子如此印象深刻,也许是那一双眼睛。
祂救他那天,不同于旁的灰黑瞳孔,他的眼里有光,说不上来是什么光,反正白月看他顺眼得很,就第一个救了他。
然后祂现在离开时,那小孩的眼里也有光。白月想着,也许等祂寻完这所有的族域时,祂应该,还可以回来看看他。
后来啊,祂又到了一个女性群体多的族域,祂通过在这个族域,又明白到人类性别的分别,比较于男性,女性先天条件差的太多。
白月觉得,祂得想想让她们存活在这世道的本事才行。
那时冬日将至,彻骨之寒,简单的遮蔽不能解决温暖,这时白月想到,野兽的毛既然可以充当保暖,那只要足够多的等同于毛发类的东西代替塞进衣物里不就可以解决了。
这样便可以省很多的衣物堆积,毕竟靠女性打猎野兽皮毛还是有些艰难。
那什么东西可以代替毛发类的东西呢。
祂又去咨询土地之神了,土地之神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他觉得白月三天两头地拜访他已经干扰到了他正常的生活,于是在他叩响门时,就直接将一本百草集扔到地上。
白月捡起来时,发现这是自己之前咨询时留下的一些草本记录。
祂怎么没想到可以整理成册呢!
最后祂发现了两种植物的果实可以代替这种毛发,一是蒲公英,但是种植起来太过于麻烦,因为果实太容易被风吹散了,这样的话还是二棉花比较靠谱。
于是又开始了一批农业种植技术,然后……种植失败了。
白月百般不得其解,一年到头都把自己埋进了土壤堆,祂甚至还跑回上游去询问已有丰富经验的小孩,最后终于得出了相当多的结论。
有土壤,季节,甚至浇水量的讲究。
既然得出了问题所在,那么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