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东沉浸在琴声中,情不自禁的默默地靠近。“嘭”的一声,琴弦突然断了,少女的双手停在了半空,她似有所觉的转过身来,举止投足间,那份恬淡自若的气质,浑然天成,俨然是那书香门第才女的真实写照,生动诠释了何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谢文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子,仿佛在看一只从幽林中跑出来的精灵。
女子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后问道:“原来有客人啊,你是闻声而来的知音吗?”
谢文东还是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女子的眼睛,仿佛要在她的眼中找到点什么,片刻过后他静静的退出了书房,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女子有些奇怪的看着谢文东离开的背影,一脸疑惑的对身旁的丫鬟白芷道:“这人真是个怪人,难怪我这琴弦无故的断了。”
“舅舅,你看见了没,怎么样?”李明远见谢文东回来了,笑着问道。
谢文东凑近李明远的耳边道:“人,我救定了!”说完转身吩咐道:“老温,把我们带过来的所有东西,都留下给梅二爷。”
老温回道:“好!”
谢文东似有所悟的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像梅小姐这样的人儿,在这世道真是不多了,留在这地方,迟早会沦落了。”
“舅舅,我没说错吧,呵呵!谢谢,谢谢你救她。”李明远开心的道。
梅府的长廊里,管家看到梅二爷轻吸着鼻子,往院内走,忙走上前兴奋的汇报道:“二爷,谢老爷在咱们家书房,留下两箱东西,那可都是硬货啊!”
梅二爷听罢管家的话,笑着自说自话道:“这谢文东,有点意思啊,头一次见面,送我一颗夜明珠做见面礼。”
管家情不自禁的想凑过去看一眼,梅二爷手拿锦盒躲了躲,紧张的道:“别给我看坏了,呵呵呵,这谢文东真够阔气的!”
管家继续高兴地道:“真是把人给吓坏了,难怪李少爷之前说,他舅舅有几百亩地,几个大山场,一整条商业街。咱们小姐,这次可是找着好人家了。”
梅二爷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听着像是用钱在砸咱们,我们梅家虽然败落了,但是他们一用钱,我就把妹妹嫁了,那不是像卖我妹妹吗?”
管家疑惑的道:“那您的意思是,不同意啊?”
“傻呀,我不同意?我只是不想让这土财主太得意了,我得先压压他的性子,我让他等几天,等我把面子挣够了,我自然会答应的。”梅二爷得意的道。
“可是二爷,咱们家小姐的脾性,你是最了解的,只要她不同意,谁也压不住她呀?”管家有些担心的道。
梅二爷一皱眉道:“这事儿,可由不得她!”
书房里,丫鬟白芷正在给她家小姐梳头发,梅二爷走了进来道 :“妹妹,今天气色不错啊,没见你弹琴呢?”
梅小姐也没看她二哥一眼,直接道:“弦都断了,还弹什么啊?”
梅二爷问道:”刚才家里来客了,你见了吗?“
梅小姐回道:”我不知道什么客,我也不想见什么人?”
梅二爷装着无奈的道:“我知道你在生二哥的气,但我这都是为你好啊?你想想,你都二十五岁了,搁在别人家,你都是少奶奶的人了。”
梅小姐带上自己的手镯后,冷冷的回道:“既然这是为我好,那提亲的事,怎么没让我知道,这到底是嫁女还是卖女啊?”
梅二爷边说边坐了下来,有些“委屈”的道:”哎呀,小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卖女?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呢?”
梅小姐一边带上一个耳钉,一边有些嘲讽的道:“二哥都这样做了,还怕我说吗?”
梅二爷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哎,小妹你不当家,不知道我的难处啊?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家已经穷的连茶叶都买不起了,我这大烟又戒不掉,家里几口人又要吃喝用度,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妹妹最知书达理的,不然我们该怎么办啊?”
梅小姐道:“爹爹临走的时候说过,不能随便嫁我。”
梅二爷道:“天地良心,这是随便嫁吗?那谢文东人不错,家境很好,又很懂礼数,我敢保证,你嫁过去,他一定会好好痛爱你的。小妹,你就算成全你二哥吧,你总不能看着我们梅府这么大的家,就这样断送了吧?”
梅小姐有些激动地道:“呵呵,原来我们这个家是我断送的?”
梅二爷继续委屈的道:“当然我们梅家败落了,首罪在我,可你二哥千不是,万不是,也算拉扯你一把啊。”
丫鬟白芷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停下手里的梳子道:“二爷,我斗胆替小姐说句话。我们家小姐,长这么大,连荆州府城门都没出过,更别说一下子嫁到那大山里去,她哪里受得了啊。”
梅二爷解释道:“整天躲在书房,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到处有叛匪作乱,那天打到这荆州府来了,你二哥还好,疏影你一个女孩家家的,到时该如何是好啊?大山里才好,还能落得一个清静和安稳。”
丫鬟白芷问道:“那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梅二爷继续威逼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昨天已经把前院的西厢房卖了,连你这小院也已经在卖了,可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两银子,这些还不过只能冲抵旧债。小妹,你不走也得走啊!”
梅小姐冷冷的坚持道:“我不嫁!”
梅二爷也干脆的道:“不嫁也行,我还有一个办法。”
丫鬟白芷连忙问道:“二爷,你快说!”
梅二爷一字一顿的道:“那就把你那把琴卖了吧?”
丫鬟白芷惊讶的道:“二爷,这琴怎么能卖呢,这琴就像小姐的命根子啊!”
梅小姐听罢,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丫鬟白芷紧张的喊道:“小姐!”
梅二爷继续道:“我当然知道,祖上传下来的这把桃木琴,已经几百年了,是出自制琴名家之首,也算是无价之宝了。前朝时,有人拿三百两黄金来换,我们祖上都没答应,哪怕是如今也至少值三百万两银子,那也是对它的辱没啊。
小妹你凭心而论,咱们家难成这样,你二哥有没有向你张过嘴?我知道,你视这把琴像自己的命,也算是继承我们梅家的一脉气韵。可是如今难成这样,不动它的心思,不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