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佳的眼睛和眼睛和活着时不一样。
虹膜更大,更黑,像两颗无机质的玻黑色玻璃珠。
被她看着的时候,罗正新有种被野兽盯上的紧张。
可是紧接着,他便想起这是自己的妻子。
温柔善良,亲切和煦,永远不会伤害她的妻子。
“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
罗正新伸长指尖去触碰她的眼睛。
没有像正常人类那样,在遇到障碍的时候条件发反射的闭上。
依旧睁得很大,直勾勾望着正上方。
“正新,我觉得好冷。”
宇佳的思维混沌,脑子里像是挤着一团迷雾。
她双臂撑着床坐了起来。
罗正新看着另一个躺在床上的宇佳,陷入了短暂的错愕。
原来妻子没有活过来。
她的生命永远离开了他,可是灵魂留了下来。
宇佳下了床,发现客厅漆黑一片。
她奇怪道:“怎么不开灯,也不看电视。”
“哦,我,今晚加了会儿班,刚回来。”罗正新暗中观察,确定宇佳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揽上宇佳的肩膀。
冰凉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他的掌心。
罗正新的心颤了颤,竭力遏制住内心浮现的恐惧。
他把人带紧卫生间,挤好牙膏,将牙刷塞进她手里,“你都睡了一天了,先洗漱醒醒神,我去做点宵夜。”
“好。”宇佳握着牙刷。
对周遭的一切有种奇怪的陌生感。
还有她的手。
关节轻微的发僵,不如之前灵活。
就像刚被冻过似的。
罗正新回到房间,用被子将尸体卷起来。
确定宇佳还在卫生间后,横抱着尸体来到厨房外的小阳台,放进冰柜中。
随后锁好小阳台的玻璃门,并且对宇佳说:“厨房小阳台的门坏了,暂时打不开。”
“哦。”宇佳没有疑问。
本来那地方也不常去。
罗正新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刺骨的冷。
他不动声色地亲昵触碰着,就好像两人分开了很久。
宇佳笑着拍开他的手:“你干嘛。”
“没什么。”罗正新笑了笑,“就是想你了。”
他今年三十五岁,两人三岁在幼儿园相识至今,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彼此参与。
宇佳的离开就像是抽走了他的命。
现在宇佳不但回来了,还没有了疾病的困扰。
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宇佳洗漱完出来,看到桌上的宵夜没有任何食欲。
她抱歉地对罗正新说:“对不起,我没有胃口。”
罗正新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脸,“没事,不想吃就来陪我看电视。”
宇佳亲昵的靠过去,窝在丈夫怀里。
“老公,我身体好像好一些了,真奇怪……之前明明每天都头昏脑涨,到处疼。”
罗正新一低头,下巴就抵在妻子的头顶:“肯定是药见效了。”
“可是之前我也吃这些药。”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身体好了就行。”罗正新紧握住她的手,“不过你也别得意忘形,以为好一点了就偷溜出门去,要乖乖待在家里。”
“出去走走也不行吗?我已经五六天没出门了。”
这是她的记忆。
从罗正新的角度,她已经九天没出门了。
“那也不行,我咱们家装了摄像头的,上班的时候我会监督你。”
罗正新不开玩笑,而是真的在监视。
上班期间时不时就隔着摄像头和她说话,也经常发短信聊天。
饶是这样,宇佳依旧无法避免的感到无聊。
开始在家晃荡,收拾东西。
等来到小阳台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宇佳回到客厅拿起手机。
是丈夫的消息:【去厨房做什么?】
宇佳抬头看向玄关处的摄像头,回复:【想收拾下厨房】
罗正新:【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好好休息】
宇佳:【不会很累,我就随便擦一擦】
罗正新忍不住打来电话。
信号受到不明干扰,使得他声音有些奇怪,断断续续的。
“要收拾也是我回来收拾,你好好待在客厅和房间,无聊可以上网或者看书、看剧。”
“可之前我也打扫过,你没说什么。”宇佳据理力争。
家里安静得让她心慌,必须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罗正新怕她发现真相,语气不由得严厉,“我说了不准去,就是不准去!”
“你不可理喻!”宇佳生气地挂了电话。
看着返回主页面的手机,罗正新烦躁地连抽几根烟。
惹了老婆生气,肯定要哄的。
按照以前的习惯,要给买衣服、包包,还有鲜花。
可宇佳不是正常的活人,她连活人的饭菜都吃不下去。
活人用的物品,她能收到吗?
中午下班,罗正新开车去了市里的纸扎店,花双倍钱让老板赶制出一条裙子,又让其帮忙写上生辰八字。
到宿舍园区的时候,他在附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将裙子和生辰八字一起烧了。
然后拎着空空的袋子回到家。
进门的那一刻,他心跳快到近乎爆炸。
“你拿的什么?”宇佳斜睨着袋子。
罗正新紧张的吞咽了下,把轻飘飘的袋子递过去。
宇佳傲娇的接过袋子,“买的什么?”
从里面取出一条浅紫色的毛呢裙。
“真好看!”
“不生气了吧。”罗正新的心踏实下来,下午接着上班。
丈夫一走,宇佳再次来到厨房。
临出门前,罗正新又叮嘱她不能去小阳台,宇佳的好奇心反而更加旺盛。
知道上班途中的丈夫顾不上看监控,她快速来到阳台。
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奇怪,不是说坏了吗?
宇佳走进小阳台,那里多出一个陌生的冰柜。
摸了摸冰柜盖子,心口莫名发慌,又有种奇怪的迫切感。
她尊崇本心打开。
冰柜被一个蜷缩的“人”塞得满满当当。
宇佳颤抖着伸手碰了下。
尸体上结了一层厚重的冰霜,被冻得很硬。
“这是我……这怎么会是我……我明明还活着……”
她擦了擦眼泪,取来湿毛巾覆盖在那张脸上。
冰霜融化,完全露出里面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
难怪她的病突然就好了,难怪丈夫不准她出门,难怪面对美味佳肴一点胃口也没有……
原来她早就死了。
傍晚,罗正新高兴地回到家,手里拎着很多蔬菜。
可在蔬菜的下面,压着香蜡纸钱。
想等晚上妻子睡着后,悄悄在家里烧。让她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