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会不会不好啊？”我心虚的看看胡之菲，但说实话这个选项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我忍不住不那么想。
只要一想到，会议室大门紧闭，校长正在中气十足地讲话，我突然推门进去，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扫到我的身上，这么社死的画面，我绝对会记一辈子的！
“可是我上次才刚刚请过假……”我皱紧眉头，“频繁请假会不会不大好啊？”
我甚至都没告诉她，其实我昨天也赌气早退了。
“不会不会。有正当理由就不会啊。”胡之菲对我绽放出让我宽心的笑脸，她自信地拍拍我的肩膀说，“生病感冒人之常情。况且现在外面甲流盛行，正是请假的好借口。你只要跟领导说自己是感染了甲流，领导都怕了你了，还有谁想你这个感染源带病坚持？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吗？”我不太确信，和缺席比，哪个后果更严重一些。
侯主任该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小家子气吧？领导批评了我一顿，我就任性使气撂挑子？
毕竟我在上海也没有背景，他们一怒之下把我开了，我该怎么办？
“真的是这样吗？领导不会在大会上当众批评我吧？”
虽说在心情最坏的情况下，我确实想过“辞职”，但是想归想，真的事到临头，我还是会怕啊……
我纠结不已，脚步在前进与退缩间来回蹉跎。
胡之菲果断地从我手里抢过手机，问我：“你师父叫什么？我给她打。就说你发烧起不来床。”
我下意识护了一下手机：“不要。”
“那你自己说。装嗓子哑，装头疼，装说话有气无力，会吗？”胡之菲一手叉着腰，对我抬了抬下巴，看不起我似的，“我先提醒你，装的不好容易穿帮哦。”
我又纠结，可这个时候再去学校肯定是来不及了，请假已经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翻出通讯录，然后乖乖交给胡之菲，胡之菲跑去卫生间打了通电话出来，把手机拍回我手上：“搞定了哦。”
我怀疑地看看胡之菲，心里还是忐忑。
但胡之菲就不同了，她理直气壮的说：“司葭，别想了。屁大点事，不值得费神。你要开病假条包在我身上。还是找林飞宇他爸。反正嘛，一回生二回熟了。你说是不是？”
我哭笑不得，却又很羡慕胡之菲这种洒脱的模样。
她又安慰我：“你想啊，你为你师父做了这么多事，托她请个假又怎么了？你要学会麻烦别人啊。这样你们的关系才会更牢固！”
“嗯？”我疑惑地看看胡之菲，“菲菲，你是不是说反了。不是应该凡事少麻烦别人吗？”
胡之菲噗嗤笑出声来：“司葭，我真服了你了。来，今天我就好好调教调教你。”
调教？
胡之菲一屁股坐在我床畔，拉起我的手说：“美女你傻啊。你整天做好事不留名谁会记着你的好。你得学会刷存在感嘛。你先麻烦一下别人，然后别人从帮助你之中获得了快乐，你也从别人那里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不是双赢的事嘛。再说，你事后买点东西慰劳一下你师父，你师父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很懂事呢。”
我整个人都听傻了，不，是麻了。
比起昨晚喝酒的状态，我现在更像是喝了酒，脑子既清澈又浑浊。
“……这就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胡之菲用她的胸顶了顶我，把我顶回了现实。
我搓了搓手，尴尬的看看她：“菲菲你脸上的粉好像结块了。”
“啊！”胡之菲炸起来，一下子窜到镜子前，用粉扑拼命地拍。
她一边补救妆容，一边和我闲扯，我不安地守着手机，王老师的短信跳了进来。
“司葭，我帮你和侯主任请过假了，你好好休息，学校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你就安心歇着，等身体好了再来。对了，甲流的话有一款特效药挺好的，不过是自费的，你上医院就让医生给你开这个。”
跟着是一张药盒的图片，发到了我手机上。
我有些迷茫，看着王老师亲切的话语，我没出息地想，胡之菲说的是对的。假如我在考评前就“麻烦麻烦”、“拜托拜托”王老师，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哪怕就像是李莉建议我的，主动拍拍王老师的马屁，多采购些他们家火锅店的储值卡，是不是结果也会不一样？
——我是不是太不会做人了？
我走到胡之菲身旁，在胡之菲身旁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摊了一桌子粉饼、眉笔、口红、眼影，胡之菲正翻着白眼在描内眼线，趁她描完进行下一步的空档，我问了一句。
“菲菲，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胡之菲对我眨了两下眼睛，表情有些尴尬：“司葭，你的语气好严肃哦。你这样说话，我有些害怕。”
“没有没有啦。”我摆了摆手，“你别想歪了。就是想问你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事。”
胡之菲吸了一下脸颊，放下手中的操作，认真地说：“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就是我爸教我的那些。”
然后，她神秘兮兮地说：“司葭，你是不是想学人家送礼啊？”
“呃……”
恐怕已经迟了。心头刹那滑过一丝后悔。
我将我师父给我打低分，以及学校要给我换师父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感慨道：“我也不知道今年为何一开年就如此倒霉。我是不是该去庙里上上香，去去晦气。”
胡之菲叹了口气说：“姐，不是我说你啊。这年头，做老黄牛最没前途了，所以我最讨厌上班，上班就是那一套勾心斗角的。关键是生存权还不是把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着急地问。
“你真要听我的？”胡之菲勾唇笑了笑，“那我会劝你跟我一起干直播。”
“这……我……”我低头拧眉剥手指。心中已经摇了一百次头。
“你想啊，你和李驰分手后，他每次一打开手机上又能刷到你，看你过得如此春风得意，他该有多生气嘛。想想是不是挺过瘾的？”
我噘着嘴无语地看着胡之菲。
“好了好了。逗你的啦。”胡之菲怕我真的生气了，赶紧消停下来。
她收起笑容，认真起来了：“你师父都把你卖了，你现在也不用讨好她了。情况得分两种，事前和事后。你这属于已经是事后了，而且补救的意义并不大，就别多想了。你真想在学校干下去呢，你就接受学校的安排。”
“已经弥补不了了？”
刚才我师父和我对话的态度，让我觉得，我们回到从前，还有戏？
“弥补不了。你去求她也没意思。这不是拉不拉得下脸的事，是落笔成文，分数都打好了，她已经明确跟学校表态她不想带教你，每个人都会坚决扞卫自己的决定。哪怕是错的。你明白不？”
我忽然走了个神，想到李驰，假如我问李驰，他会怎么跟我说，是不是说出和胡之菲一样的话？
“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呀。她为什么要针对我？”我想不通，低头回想了一下，说，“难道就因为我不想买他们家的那辆破车吗？”
“什么破车？”
我又把王老师老公为了做生意，急需把车周转成现金的事说了一遍。
胡之菲立刻就嫌弃地瞟了我一眼：“什么呀……”
“那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对有些人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嗯？！”我有些激动了。
“让你好好跟师父学，不是叫你比师父做得还好。你傻呀，你考得比她好，她不要面子的啊。再加上你有背景咯，她觉得你威胁到她地位了，她不弄你弄谁？”
“我有什么背景了？”我简直了。难道不是因为我是新来的，才被欺负的吗？
“你有——”胡之菲加了个重音，“你凭什么一个非师范的能进重点高中，人家不是要猜的嘛。再说了，你之前和李莉那么要好。人家就觉得你抱了别人的大腿，再说，之前你手里不是捏着你师父的一些把柄嘛。这个嘛，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这下，我全明白了。
“老师怎么也这样啊。”我忍不住吐槽，我还以为这个圈子有多高尚。
“哪里都有光明，哪里都有黑暗。只不过啊越是光明的地方越是藏着黑暗。这个就叫做辩证。”
胡之菲突然说了一句特别有哲理的话。
“为什么？”
胡之菲嗤笑一声：“因为伟光正的一面要给别人看啊，卑鄙龌龊的一面当然就只能留给自己了。关键是，有学识的人通常不觉得自己有错，正因如此，他们才会错得离谱。”
惊世骇俗，惊世骇俗！
我幽幽地说：“菲菲，你幸好没去上班。不然你就是孙悟空得把凌霄殿给拆了。”
胡之菲默认我的褒奖，点了点头：“不取经就好了。这个才是关键。你要是想取经，就是孙悟空也得被压在五指山下。”
“不过，那还是得感谢老胡。”她以一声喟叹作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