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给我来十瓶汽水,全要搓了冰的。”
“要十瓶?”
“对,十瓶!”
曹朝阳掏出三块五毛钱,忍着心痛递了过去。
借三叔的五十块钱,花的差不多了,他得赶紧把熊胆、鹿茸卖了,不然身上都没钱花了。
拿起汽水,敞开布包,他小心放了进去。
拴到车把上,他蹬着自行车,直奔东郊垃圾场。
出了城楼门子,还没到地方,曹朝阳隐约间,闻到了一股臭味。
这臭味消散不了,飘在空气里。
曹朝阳知道这臭味是从哪来的。
停下自行车,他赶忙掏出兜里的手帕,系在口鼻上。
重新蹬着自行车,他又骑了十多分钟,只见一座座大垃圾山,正耸立在不远的地方。
半年多没见,垃圾场瞧着更大了一些。
四下瞧了瞧,他停好自行车,接着拎起布袋,慢慢走向垃圾山里。
“唔……”
“真臭啊!”
曹朝阳干呕了几下,差点吐出来。
刚上午十点多钟,垃圾场里就已经臭气熏天了。
那苍蝇更是飞的到处都是,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此时都已经冒了出来,心里很是瘆得慌。
相比于冬季,这夏天的垃圾场,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犹豫了半晌,他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大步走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他一边四下望着。
外围的垃圾山上,没有黑狗一行人的身影,安静得厉害。
心里有些疑惑,他拎着布袋,干脆往深处众人的聚集地去了。
“呕!”
“呕!”
曹朝阳一路上都在干呕着。
他凭借着记忆,七拐八拐,走到了垃圾山里一处平坦的地方。
这个地方臭味小了些,不过还是难闻得很。
熟悉的棚子下,一个浑身脏兮兮,十多岁的半大小子,正在一口破锅里搅拌着什么。
曹朝阳喘了口气,就要上前。
“谁?”
听到身后传来响动,小耳朵吓了一跳,
他急忙转过身,看了过去,“东阳哥?”
发现来人是曹朝阳,小耳朵很是惊喜。
他扔下勺子,快步跑上前,“东阳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儿刚回来,小耳朵,你让开让我缓缓。”
曹朝阳扒拉开小耳朵,快步走到棚子下。
这有炉子烧着,那气味好歹也好闻一点,他重新绑了绑捂住口鼻的手帕,根本就不敢拿下来。
扫了眼棚子下,大半年过去了,拾荒者们又攒起了一堆破木头。
曹朝阳忍不住了。
他连忙走上前,挨个查看了起来。
“小耳朵,你们这半年里捡的木头,都在这了?”
“对,大部分都在这了。”
小耳朵连忙点了点头。
在垃圾场里待习惯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凑到曹朝阳身前,小耳朵一个劲的往他身上,寻找着什么。
曹朝阳扭头看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拉开布包,他拿出一瓶北冰洋汽水,递了过去,“给,我在城里买的,现在还有点冰呢,赶紧喝了吧。”
小耳朵眼睛一亮,急忙接到手里。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可垃圾场里已经很热了。
他打开汽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凉爽的汽水,咽进了肚子里,他整个人硬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不敢再那么奢侈的大口喝了,他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小耳朵,这汽水又不贵,你平时要是馋了,就去买一瓶喝就是。”
“我不敢进城里。”
曹朝阳顿了一下。
他扭头打量了一下小耳朵。
大夏天的,小耳朵的头发长的很,身上更是脏兮兮的,一瞧就是盲流。
就这个样子,进城确实有风险。
“过几天,我给你收拾收拾,身上利索了,就能进城里了。”
曹朝阳正说着,突然闻到了一股糊味。
循着味道看去,他急忙道:“糊了,锅里糊了,小耳朵,赶紧去搅搅锅里去。”
小耳朵吓了一跳。
他攥着汽水,急忙跑到铁锅前,搅拌了起来。
锅里煮的是玉米糊糊,是大家伙的午饭,这要是糊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小耳朵,黑狗他们人呢?”
曹朝阳一边挑着木头,一边好奇的问着。
拾荒者们捡来的木头,大部分都是没有用的烂木头,只有一小半,瞧着还能用,他可得仔细挑选出来。
“他们去南边的垃圾山里捡去了,那边都是工厂里扔的垃圾,没有北边那么臭。”
“东阳哥,你下次过来,可以从南边那进来,北边都是刚倒下的垃圾,没人愿意在那待。”
曹朝阳:“……”
听到这话,他一下子黑了脸。
好嘛,怪不得他来的路上,都没瞧见人呢。
原来是拾荒的人,都嫌那边臭。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回去了之后,他这身衣服,可得好好洗洗。
……
“柳木,没用。”
“桦木,都有虫子眼了,没用。”
“这块是枣木的,倒是能做个小玩意。”
“嗯?这是……”
曹朝阳从烂木头堆里,抽出了一条断裂过的桌腿。
这条桌腿是紫黑色,他仔细看了看,认定了肯定是紫檀木的。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曹朝阳很是心疼。
这要是完整的家具,那可值钱了。
他连忙扒拉了一下木头里,也没见有木腿其它的部分。
举着桌腿,他扭头连忙问道:“小耳朵,这截木头是谁捡的?还有别的部分吗?”
“东阳哥,这我可不知道。”
“行吧。”
曹朝阳叹了口气,放下木腿,继续扒拉了起来。
很快,他又找到了好几块黄花梨的木板,还有好几根鸡翅木的木头。
鸡翅木不如黄花梨和紫檀贵,不过也是好木头。
他捡出放到一边,打算一块带回去。
曹朝阳正忙着呢,就听南边传来了声响。
抬头望去,黑狗一伙人背着破麻袋,从垃圾山上过来了。
曹朝阳赶忙又翻找起来。
半晌,全都看了一遍,眼瞧没好木头了,他这才拍了拍手上,站起了身。
黑狗一行人,这时也从垃圾山上下来了。
“吕东阳兄弟?”
“哎呦,吕东阳兄弟,可算是又见着你了,我可太想你了。”
黑狗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的大糟牙。
他背着麻袋,快步走到棚子下,随手一扔,接着朝曹朝阳张开了胳膊。
此时,他身上黑乎乎的,乱糟糟的头发里,上边像是还有虫子在动。
曹朝阳:“……”
没有跟黑狗抱的意思,他展开布袋,拿出一瓶北冰洋,递了过去。
“黑狗,来,先喝瓶汽水。”
黑狗没有接。
他盯着曹朝阳,脸上面无表情。
突然,他“哈哈”一笑,大声道:“东阳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