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北风中,九首大帐被烈风掀开,风呼啸着灌入大帐内,将帐中炉火吹的忽明忽暗,伴随着凄厉之声,漆黑的鬼鹄悄无声息的飞临。
年轻的巫师上前,从鬼鹄脚上取下信来,大于越接过细看,笑道:“漠林来信了。”看了几眼,满脸疑惑的言道:“要让大酋长前去玄黎殿谈判。”
大酋长点头,“告诉他们,我会去的。”
“这太冒险了。”大于越担忧的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和漠林还在战争中,大酋长去了玄黎殿,生死就被别人操纵了,福祸难料啊!”
“四千人被围在雾口堡,粮食日渐减少,这就是漠林的谈判筹码。”说起这些,大酋长又问道:“粮食还是送不进雾口堡吧。”
大于越面带忧愁,“本想里应外合,冲破包围圈,将粮食送进去,可是,前后送了三次了,漠林的防守太严密了,用三倍于我们的力量防守。”
“他们就是等待我去屈服那,哎……怕这次要交纳大量的赎金了。”大酋长云淡风轻的言道:“不用担心,阔夫勒会保佑我们,不会看着我们走投无路。”
大于越俯身拜倒,“阔夫勒会保佑我们冰原,保佑大酋长的!”
大酋长沉思片刻,不容置疑的言道:“尽快准备,尽早出发。”
大于越想了想,“我通知各部首领,让他们准备赎金吧!若是那个部族胆敢不缴纳赎金,我会让阔夫勒的怒火降临到他们头上。”
大酋长摇摇头,“这几年日子难熬,各部落怕也没多少东西了,从我们的库房支取吧。现在时局艰难,大家就一起熬,若能熬过去,各个部落交纳的心甘情愿,若是熬不过去,这些东西还留着何用?难道等着漠林来劫掠吗?”
大于越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去准备,明日出发吧。”
大酋长想了想,“我先去趟雾口渡,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玄黎殿中,宗主冥无终、白音大酋长、丘林海大酋长等人正在争吵,几日下来,依然没有任何结果。白音大酋长身后站着孛罗,来此谈判前,大酋长先到雾口渡,安慰冰原众军,让大家静待结果,孛罗怕有不测,坚持护送到玄黎殿。
坐在下面的诸位漠林酋长,东部达头部的达如罗、中东部达奚部的达拨略、中西部都真部的都车昆、西部叱门部的叱俟斤,都不想冰原进入漠林。
“这几天来,为冰原前来漠林就食之事,众位酋长都是反对,这是人之常情,十几万人来,就带着十几万张嘴来,就要从大家口中抢食,我们漠林也不富裕,众位酋长自然不同意。”说到这里,冥无终突然话锋一转,“可是,你们说来说去,为什么总是想着漠林那?中土如此广阔富饶,为何不去占有这富庶之地呢?”
冥无终话音刚落,众人俱是一愣,连丘大酋长都摇头,“中土?怎能招惹这庞然大物,别说中土,就是激怒云中,也会招致我们漠林覆灭之灾的!”
丘林海大酋长是漠林的部落之首,五十多岁,身体矮壮,头发已秃,看起来精力很是旺盛,在发表意见时,不时望向宗主,他所在的图扶部就是在玄黎殿的全力扶持下逐步强大的,丘大酋长不过是个傀儡,对玄黎殿无有不从。
连林海都反对,其他酋长也是七嘴八舌,纷纷表示反对。
达如罗露出嗤笑,“我可知道,云中并不强盛的,南方的河间更强大。”
三十多岁的达如罗身材高大,英武帅气,是前酋长的女婿,看上去精明强干,又因勇武好侠,被人敬重。他所在的东部达头部本是漠林最强部落,可是一直受到玄黎殿的打压,早有不满,只是力量不济,才屈从于玄黎殿。
达拨略点头,“我听南方商人们说,东元和皇领比河间还要强大。”
都车昆附和言道:“还有更南方的元越,其实一点也不比皇领和东元弱。我还听说,那里生产一种火药,能开山裂石,用炮发射出去,能炸碎一群牛。”
叱俟斤面露忧色,“我们漠林怕是连铁门关和冰门关都无法征服!”
丘大酋长看到众人支持自己,很有底气的言道:“过了关口又能如何,中土这么多强国,数不清的敌人那,哪是我们小小的漠林能征服的!我们漠林连北地一个郡都比不过,莫说是抢掠云中,就怕连最小的北地都打不过啊!”
达如罗嘲讽道:“都说人生如幻,万物成尘,难道就是这么理解?”
面对达如罗的嘲讽和揶揄,冥无终却是不愠不火,悠悠言道:“中土有数不清的敌人,就有数不清的土地,数不清的粮食,数不清的金子,数不清的女人。诸位还记得天神之矛乌古轶德吧!他又是如何征服中土的那?亿万生民,何其富饶,为何不去谋取?只要我们同心同德,难道我们的功业不如云中的蛮子?”
白音酋长好奇问道:“宗主所谋者大,敢问是如何谋取的?”
宗主很豪迈的指了指云中的方向:“我等共击云中!”
“就是我等联手,也不是云中的对手啊!”白音大酋长失望的摇了摇头。
达如罗更是反对,“激怒了云中,他们的报复会导致我们灭族的。”
“汗王乌古弘力有两个儿子,可父子猜忌,诸子不合,汗王不敢把儿子放在央狄城,让他们分镇东西,大儿子弘术驻扎星野城,而小儿子弘达则在乌雅台。”见到众人侧耳倾听,冥无终更觉成竹在胸,“我们攻击铁门关和冰门关,西部的那个弟弟弘达会作壁上观的,若是我们抢先动手,定能取胜。”
看到众人的眼光炽热起来,冥无终知道众人有所心动,便趁热打铁,争取一锤定音,“白音酋长,你们冰原部最近遭受冰雪灾害,我们漠林是应该给予援助,可漠林养不活我们大家,但云中却能让我们所有人活的滋润。”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鲸吞云中,是多么宏大的目标,这种想法此前从来没有过,如今令人垂涎的肉摆在面前,众人权衡得失,觉得有一拼之力。
白音酋长言道:“冥宗主,就算众人协力,可如何去做?”
冥无终命人取来大舆图,指着云中,“这是多么广阔富饶的土地,只要我等同心同德,定能占领云中。”说着,指着舆图上漠林西部,“白音酋长,这块区域供你们休养,在这里狩猎数月,挺过严冬,恢复实力,就准备战斗吧。”手指在舆图上引出长长的线,指着铁门关位置,“你们冰原负责攻击铁门关。”
“铁门关?”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露出惊愕的表情。
白音酋长坚决反对,“宗主,恕我直言,我年轻时走过铁门关,这可是真正的雄关!云中只要把铁桥升起,天堑激流,就是千军万马也没法突破。”
冥无终并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舆图中东部,对丘大酋长言道:“等冰原开战,云中主力被吸引到铁门关,东部就会空虚,你们负责拿下冰门关。”
丘大酋长点头,“这样好,若能拿下冰门关,进可攻,退可守。”
冥无终却是摇摇头,意外言道:“就算夺下冰门关,我们也守不住的!”
众人眼光在追索答案,冥无终故意卖个关子,“等夺下双关,你们肆意劫掠,激怒云中,令其报复,只要他们进入漠林,我们玄黎殿自有办法降服云中!”
“降服云中?”达如罗直言不讳,“难道要靠我们的嘴巴去降服吗?那可是控弦数十万的大国,横扫波斯瀚海,连中都几被攻陷,中土皇帝几成俘虏!”
白音酋长皱眉凝思,片刻后恍然大悟,翘起大拇指,“冥宗主果然出奇无穷啊!若是让云中深入漠林,风雨雷电,山川水泊,无有不知,地利之便,人情之故,岂能让云中讨得好去!冥宗主开发大志,谋略深远啊,老朽佩服啊!能聚拢在冥宗主的盟旗下,定会大胜。”说着,虔诚的向天空一拜,“悲慈的阔夫勒,还是怜悯我们这些可怜的部众,指引我们来到了冥宗主身边,真是冰原之幸啊!”
白音酋长的这番举动,让所有人很是疑惑,冥无终却微笑点头,接着,凌厉的眼神投向了丘大酋长,丘林海心中一紧,赶紧表示同意。
大势既定,气氛融洽,白音酋长却有些犯难,“冥宗主,恕我直言,若我们和云中开战了,你们又置身事外,我们冰原岂不是单独承受云中的怒火。”
冥无终突然笑了起来,他向来冷若冰霜,给人雄黠多智之感,这举动让众人有点意外,“白音酋长,放心吧!等你们冰原展开攻击,我们冰原作壁上观,你们部落撤回冰原即可,云中的千军万马可是到达不了冰原的。”
“万一……”白音酋长欲言又止,想到事关重大,把心一横,继续言道:“有些话大煞风景,可关系部落存亡,老朽不吐不快。敢问冥宗主,若我们开战,而玄黎殿已和云中……,如此灭亡了冰原部落,那老朽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白音酋长担心我们勾结云中,暗下黑手,背后捅刀吧!”见白音酋长尴尬的笑了笑,冥无终言道,“放心吧!你们的土地不允许别的部落进入!”说着,环视众人,发出了警告,“若发现有部落私入,你们尽管攻击这些心怀不良的部落。在这片区域,你们来去自由,我们玄黎殿会保障你们的安全。”
“好!”白音酋长击掌赞叹,“宗主此举光明磊落,令我们冰原无后顾之忧。”
冥无终言道:“我们玄黎殿有合作的诚意,过几天,我们会释放你们在雾口渡被围困的数千军士,不知白音酋长打算何时释放我们被俘的上千人?”
白音酋长倒抽了一口凉气,千人俘虏已被血祭,哪里还能找得到,便应付道:“冥宗主,这些俘虏都在冰原那,等冰原南下时,我们将其带来。”
冥无终言道:“我们俘虏抵达日,就是我们漠林解除雾口渡包围时。”
看到大酋长沉默,孛罗解下腰刀,单膝跪在冥无终面前,“冥宗主,都是小子的错,大酋长命我将战俘押解回冰原,却不想遭遇狂风,大船触礁,小的只顾逃命,没理会大船沉入海底,小的有罪,望宗主裁决!”说完,将腰刀双手举过头顶,让冥无终随意发落,沉痛言道:“切不可因为小子的错,而坏了大局。”
白音酋长看到冥无终脸上的愤怒,也是万分担心,怕暴怒的冥无终真的砍了孛罗,他的手紧紧攥着拐杖,随时准备挡住冥无终砍下来的刀。
可冥无终一言不发,刀也没有举起来,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白音酋长。
白音酋长知道冥无终是在看自己的态度,有没有结盟的诚心。想到雾口堡的几千条性命,知道今日绝不能心软,猛然起身,满脸的怒不可遏,拿起腰刀,竟然“气愤”的连刀鞘也忘记拔出,冲着孛罗砍了下去。将孛罗拍到的头破血流,似乎还不解气,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酒坛,照着孛罗的脑袋砸了下去。
“当啷”一声,酒坛砸在孛罗脑袋上,砸出长长裂口,鲜血顿时涌出。酒水淋头,伴着血水,从脸上流下,染红大片。孛罗被砸的头昏脑胀,身形不稳,一头栽在地上。白音酋长气的发昏过去,抽出身边护卫的长刀,准备砍死孛罗,护卫一看,慌忙劝解,上前夺刀,混乱之下,白音酋长竟摔倒在地。
冥无终恨不得亲手砍了这二人,可是冰原还有利用价值,便上前将白音酋长扶了起来,宽慰道:“白音酋长,切莫生气,年轻人办事不力,也是难免,你人老成精,怎能看不透这点事情那?来人,将这小子抬出去,找巫师看看。”
“冥宗主,本想押解到港口做苦力,等待你们赎回的,没想到,这混蛋竟然如此荒唐,致使千人魂归贝海,我们冰原定会赔偿你们损失,就是砸锅卖铁,不惜代价也要赔偿!”白音酋长看起来是羞愧无地。
白马祭天,乌牛祭地,斟满血酒,冥无终面色郑重,慷慨陈词:“从今日起,我等间关危难,荣则共荣,损则共损,广袤中土为我所有,亿万生灵为我奴仆,无限财富为我所用,我等歃血为盟,对天立誓。”说完,将血酒一饮而尽。
“好!”白音酋长大声赞同,杯酒下肚,“我们冰原向阔夫勒起誓,共击云中!”
“好!”丘林大酋长高声附和,一饮而尽,“我们漠林向玄黎起誓,共击云中!”
众人高声唱和,立下誓词:“我等今聚一堂,倘有外是内非,有始无终者,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三人起身,冥无终面带喜色,“我等在此共谋大业,今日当是开始,准备酒宴,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