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尽头,遥远的南方,是神秘莫测的百蛮地,群山阻隔,密林遮挡,造就数不胜数的大小部落,其中的四大势力居于统治地位。
中部的白木梁山上,是南蛮百族的圣地,越闾,隐藏于群山之中,在岩石中开凿洞府。越闾历史比任何中土都城更为悠久,更富有传奇,这里并不是百蛮地的商业中心和政治中心,而是神圣的信仰中心,信仰在这里不断的传承和发展。
山腰处的瀑布激起水雾绕缭,手臂粗的大血藤搭建的藤桥郁郁葱葱,通向宏大的巫神殿。古朴沧桑的巫神殿历经岁月,粗大廊柱上布满的裂隙、深深的刀痕和蔓延的火烧痕迹,显示着威严的神殿所经历的苦难和波折。周围的水青冈上覆压着厚厚的紫藤,在夜色中发出幽绿光芒,在信徒眼中,这是巫神的“神迹”,是他无上神力和无匹强大的现实存在。可神殿大巫师心中明了,这些树木被暗暗称作“恶魔树”,因为这些“神树”需要不断浇灌人尸养分,才能发出“神圣”光芒!
大殿空旷辽阔,人在其中,如同蝼蚁,对高大的巫神顿生敬畏。居中的四面神像高达二十丈,雄伟壮丽,正面是酥胸饱满,面容和蔼,眼神慈祥的母亲,左右分抱婴儿,用甲文写着“慈母”;右面是身穿麻衣,端庄娴静的妻子,笑容浸透着柔和,用骨文写着“弇兹”;左面是手持法杖,威严肃立,用木文写着“圣尊”;背面却是身着战袍,面带愤怒,高举长剑,势做战斗的雕像,用水文写着“勇武”。在大殿的北侧供奉着南蛮祖神帝明、左右是巫神女来和战神刑天,其下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青铜牌位,供奉着历代圣巫师。在最后的基座上,用金文写着“扶利典”。
一名女子正心怀虔诚的给历代大巫师的魂灯添油,等到了扶利典的魂灯前,注意到快要消失的灯光,近些年慢慢亮了起来,女子吃惊不已,紧盯灯光,眼神中透着迷茫和焦虑。这名女子便是百蛮地的圣巫师,欢月婵,身材娇小,四肢修长,五官精致,柳眉弯弯,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透着沧桑,蕴含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近百年来,扶利典的魂灯忽明忽暗,本以为很快就会熄灭,可至今反而更亮,这表明这个可憎可恶可恨的女人非但没死,反而生命更加的旺盛,难道巫神还在保佑这个最该死的女人?盯着巫神的雕像,看到她的目光似在嘲讽自己,欢月婵感觉身体冰冷,巫神若是不让扶利典去死,难道是让自己去死?
想到这里,欢月婵虔诚的跪拜下去,祈祷道:“巫神,请赐予我们力量和祝福,让邪恶的光亮熄灭,让圣光普照,让你的子民沐浴在你的慈爱和力量中。”
行礼之后,欢月婵起身离开大殿,身后的男子轻轻的将青铜殿门轻轻合上。突然,男子脚步有些踉跄,右手按在心脏处,露出了痛苦之色。欢月婵敏锐的觉察到了男子的异样,转过身来,担忧的问道:“怎么,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男子压着心脏,面孔痛苦的有些扭曲,“蛊虫的力量正在增强!”
急切的将男子拉倒密室,关闭厚重的石门,免得被人打扰,欢月婵将男子外袍脱下,对着夜明珠散发的光亮,细看男子心口处,那里趴着不易觉察的肉色蛊虫!蛊虫和皮肤一色一体,只有蠕动时才能发现,五寸长的蛊虫形似甲虫,八只坚硬的触脚插入男子心脏中,透明触脚鲜红,那是蛊虫在汲取心脏中的血液!
欢月婵轻抚蛊虫,玉手变得白气萦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到诱惑的味道,蛊虫如同苏醒过来,蠕动的更厉害了,身上豆大的毛孔张开,贪恋的汲取白气,变得更有生机。男子的心脏被蛊虫的触脚所牵引,脸上的痛苦更甚,。
欢月婵面色轻松,“不用担心,你的生机更强了。”
男子苦笑道:“我却更痛苦了,真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欢月婵不以为然的言道:“蛊虫侵入了你的神识,它想控制你,想融入你的身体,像你一样永生!”说着,轻念咒语,蛊虫才稍稍放松对男子的控制。
男子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脸色突变,语气带些恼怒,“月婵,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的,你为什么要控制我?你救了我,就为了让我做你终生的奴仆!”
欢月婵脸色陡变,“莫要瞎说,这蛊虫是艮榕孕育的,艮榕的生息快要枯竭了,蛊虫感到了危险,才想通过控制你活下来!”说着说着,口气更加严厉,“我再说一次,雄诞,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控制你!你的生机在消散,身躯在破败,若是不用蛊虫,能活到今日吗?百年来,你靠它的生息维持!为了喂养蛊虫,我的巫术百年来无法寸进!”说着,取下绣刀,熟练的将手指割破,伸入蛊虫口中。
充满生息的血液正是它垂涎的美味,蛊虫闻之大动,身侧张开满是牙齿的大口,死死咬住手指,疯狂的吮吸鲜血。手上的鲜血汩汩流出,片刻功夫,欢月婵脸色变得如雪般苍白。男子见此不忍,轻柔的劝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欢月婵沉默不语,眼中流出晶莹泪水,只是微微叹息。男子更是不忍,伸出左手,轻柔抚摸着欢月婵的长发,呢喃道:“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饱饮鲜血,蛊虫心满意足的松开獠牙,欢月婵柔声问道:“你恨我吗?”
武雄诞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步履沉重的离去。看着远去的背影,欢月婵眼神中浮现了复杂的情绪,有些落寞的进入偏殿,就见到正在等待的老者。
见到欢月婵进来,老者赶紧施礼,恭敬的的言道:“圣巫师!”
这名老者是来自广越部落的大巫师通奴保。在百蛮地,主宰万物的圣巫师去世后,灵魂会在巫神的指引下转生,转生的婴儿被称为“圣婴”。圣巫师会留下线索,让大巫师们去寻找圣婴,继承为圣巫师。圣巫师之下便是四大部落的大巫师,这五人牢牢的处在金字塔的顶端,如同天神般的俯瞰着百蛮地的芸芸众生。
欢月婵问道:“大巫师,何事这么急?”
通奴保言道:“四部国王聚齐,明日就要议事。”
欢月婵平淡的言道:“明日听他们说吧,年年不是东家偷了西家的鸡,就是西家抢了东家的菜,一说起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翻出来。”
通奴保深有体会,“年年如此,连我都觉得没有新意了,不过……”眼神一转,语气一转,“圣巫师,何不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我倒是有个主意。”
欢月婵知道通奴保心思,却对他的提议毫无兴趣,不待说完,强硬的转移了话题,想起刚才魂灯之事,不满的问道:“扶利典下落,追查的如何了?”
通奴保无奈的回道:“杳无音信,圣巫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翻遍了百蛮地,哪怕是中土,我们也不断派人寻找,依然没有丝毫音讯。”
“难道巫神还在眷顾这个阴毒的女人?”欢月婵眼中露出了冰冷,“这个贱人当年从黎纳南大巫师那里继承了卜筮之术,冒着触怒巫神的危险,不顾一切跟着鬼母学习招魂术,复活了她的僵尸父母。残忍的杀死了阮米址大巫师,连我的师傅居土麻大巫师也没能逃过他的毒手,她杀死了四大巫师中的二位,将我们巫教中最重要的卜术、魂术和咒术书籍都卷走了,让我们三位大巫师无法完整修行。”
“巫神怎么可能眷顾她!”通奴保嗤之以鼻,“若是巫神眷顾她,为何让你成为我们的圣巫师,巫神只是忘记了她!整个百蛮地,除了你,连神都忘记她了!”
欢月婵高悬的心放了下来,“这个贱人,连神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通奴保点头,接着言道:“明日的议题,广越王说……”
看对方如此坚持,欢月婵愈加不耐烦,再次粗鲁的打断谈话,有些失望的言道:“你现在忙着俗务,追查扶利典有些难为你了,还是让别人去吧!”
“圣巫师的决定,我没有任何意见的。”通奴保点头答应,他本来就对寻找扶利典并无多大兴趣,依然强硬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这成立大越国的事情,广越王布宏力促此事,也恳请圣巫师成为大越国的圣王。”
“是布宏让你来游说我的吧!”圣巫师目光咄咄逼人,“树立大越圣王?就算我同意,其他三家同意吗?谁愿意头上再有个圣王管着?我本就是圣巫师,圣王对我有什么用,难道圣巫师的称号还不如圣王来的更有力量吗?”
“圣巫师,广越王布宏可是你最坚定的拥护者,是我们广越和你们濮越同盟,才能压制骆越和耶郎!”通奴保旁击侧敲的提醒欢月婵,“上一任圣巫师扶利典被我们驱逐,骆越总认为是我们设计陷害了她,对我们同盟一直心怀芥蒂,若是布宏认为圣巫师摒弃了他们,而巫神不再眷顾他们,他们会如何想那?”
听出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欢月婵冷冷的言道:“通奴保,我是百蛮地的圣巫师,不是广越和濮越的圣巫师,若我心中没了骆越和耶郎的子民,巫神怎么还会认同我?怎么还会保佑我那?你告诉布宏,一切都是巫神的旨意,不是我能改变的。”
通奴保露出失望之色,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微微叹气,转身离去。
巫神殿中,欢月婵居中,下面坐着的百蛮地中最有力量的八人。左手是四位大巫师,右边是四位国王,这八人静静端坐,等待着圣巫师示下。
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欢月婵言道:“这几年来,广越王布宏一直谋划着将四部合并成大越国。”迎着布宏的目光,欢月婵用更有力量的目光迎战,居高临下的口气言道:“对于你的想法,我明确反对,百蛮地只需要圣巫师,不需要圣王!”
广越王不再多言,只是仰起脸来,盯着巫神雕像手中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