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电子维修站”地下室内,周晓辰面前的光幕闪了一下,然后变暗了一点。
谢东流皱眉:“这是今天第二次断电了。”
这段时间他们储备了好几台备用发电机和足够的能源,来应付断电的情况。贫民窟断电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这里的机器人故障率高,工程师又爱嗑药,手抖跳个闸什么的,一点都不奇怪。但最近断电的频率明显高于以往。
聚变发电厂几乎是最重要的设施,有帝国武装部队驻扎,不是那么容易渗透进去,主要靠诺亚的情报。
“根据诺亚的说法,帝国军队正在清理感染者,”周晓辰:“疑似的感染者被关禁闭,比例大约12%。”
林见星:“疑似?”
“过去的精神锚点检测手段,是对血管的红外光谱扫描初筛,外加抽血核酸检测,”周晓辰解释,“但左拉寄生在大脑中更为隐蔽,红外光谱扫描需要重新训练算法。”
“所以现在只好先靠脑电波扫描,感染者脑电波异于常人——但这不能作为决定证据,很容易误伤。”说到这里周晓辰的语气有点微妙:如果给她扫一个,搞不好就是那个被“误伤”的……
“那可难办了,”林见星不由得也想起了“真心话大冒险”中的“魔鬼蝉的故事”:“如果宁错杀不放过,很可能会哗变。”
“到了感染晚期,就很容易分辨了,”周晓辰指给他看屏幕上,在诺亚监控下的一名工程师:“你看这个人,在故障机器人旁边盯了好久,然后才梦醒了一样开始工作。”
谢东流:“为什么会这样?”
“母虫的算力不够,”周晓辰:“生物智能也是基于神经元数量的,不能不讲基本法……控制上千万虫子,和控制上千万具备独立意识和思维能力的人类,难度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你知道并发计算吧?”周晓辰:“可以简单理解成一大堆任务抢算力,谁抢到谁就先用。我猜母虫控制祂的‘子民’,就是并发的方式。只是虫族的行为模式很简单,看着就很丝滑;而人类太复杂了,就一卡一卡的。”
她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感染者可以用这种方式辨认出来。坏消息是,母虫没有办法控制祂的‘信徒’接手人类社会运转——祂玩不转。”
马尔库斯再次从萨鲁斯特公馆出来,重新把通讯打开时,收到了尼古拉的信息:“不要忘记今天宣布参选。”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幽默:即使这座城市到处都是感染者,即使天空城已经摇摇欲坠,一年一度的大选仍要继续。
受益于星际时代的高效,和古罗马一样,帝国大选每年一届,自新年起,历时一个月,从低级官员开始,先后选出每颗星球的保民官、治安官、市政官,最后是帝国行政官。
非行政序列的官员如帝国元帅、大法官不参与选举,原则上由行政官任命;但行政官有没有资格动这些职位,就另当别论了。
马尔库斯:“都这样了,选举还要继续?”
尼古拉:“就是这种时候,才更要积极参选。你不是一直在问,‘你能为国家做什么’吗?现在是你做事的时候了。”
他明白叔父的意思:在绝大部分时候,“保民官”跟“弼马温”一样,名义上是帝国高级官员,其实就是个乐子,默认作为各大家族年轻人历练的第一站——经过一系列政治交换,今年理论上轮到他了。
保民官的职责是保护普通公民的权益,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反对行政长官发布的命令。但通常为了政治前途,几乎没有谁会没眼色到跳出来行使这个所谓的“否决权”,所以这个职位纯属乐子。
但眼下的情况就不同了:天空城处在危机之中,而现任阿喀琉斯市政官苏拉因为癫痫问题正在被怀疑不能履职。接下来无论苏拉推谁出来接任市政官,都缺乏资历,那么他就可以通过行使否决权,踩着下一任市政官刷政绩。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都快被气笑了:“说不定我这个保民官干到一半,天空城就掉下去了。”
“是有这种可能,”尼古拉:“但万一没有掉下去呢?”
马尔库斯愣了一下。
“一段朽木,所有人都以为它完了,结果下一个春天,它又发芽了——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数不胜数。”尼古拉:“过度的悲观,和过度的乐观,往往都不是正确的判断。”
叔父仍然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平和语气:“做最坏的打算,但同时也要做最好的打算。”
“您对我频繁往来萨鲁斯特公馆不闻不问,”马尔库斯:“这是好的打算,还是坏的打算?”
尼古拉:“都是。”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马尔库斯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您对帝国的未来还抱有任何乐观……那么当年为什么不拦住堂兄呢?”
尼古拉:“你是不是认为,我不培养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培养你,是因为我知道帝国完了,所以把生路留给自己的儿子,把你留在这个烂泥潭里?”
马尔库斯不说话。
“你这么想也有道理。或许内心深处,我真正的动机确实如此也说不定。”尼古拉:“但他和你不一样。他可以成为最好的战士,但做不了领袖。”
马尔库斯:“您觉得我可以?您认为他是理想主义者,而我很邪恶吗?”
“有的时候,是因为人们需要领袖邪恶,所以领袖才会邪恶。”尼古拉:“帝国的邪恶,也是帝国人自己的选择。”
“而如今帝国人已经吃够了邪恶的苦,那么或许会想要一点不一样的了。”
“你好好想一想。”
“好了,不要忘记宣布参选。我知道你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