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矣,程子游心中已是明悟。
非秦淮道功深意长,实则程子游自身已释疑解惑。
花费四万贯买得自身一条生路,确值矣。
现下程子游内心痛苦不堪,因其身负之伤业已度痛楚期,开始生长嫩肌矣。
此刻乃是伤病最难以忍受之时,因其创口正痊愈,那一片伤口奇痒无比,程子游渴望挠之!
然而如斯结痂之伤,但凡稍一撩拨,痂皮便脱落,创面复又新生。
为保创口康复,防患感染,程子游日日忍住万般瘙痒,遏制住心中那罪恶的双手。
诚然,关乎钱之事虽得解,程子游对秦淮道的芥蒂尚未释怀。
于是乎——
秦淮道步入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
“淮道啊,如今吕校尉与钟校尉均重伤在身,我不便行动,军纪训练便委托于你。”
“淮道啊,最近百姓渐回定襄城,你要多加部署,此正为磨炼你之机也!”
“近日有些士卒伤势初愈,你去筹谋安置,炖些骨头汤,用日前的骨头,以助受伤战士早日恢复。”
程子游堂而皇之地寻机报复,纵使他如今已能下地行走,但言行依旧与之前无异。
今朝程子游的生活,即使是仙人也无法替换。
诸事无需忧虑,每日只消食罢便眠,眠毕又食,唯一不足便是浑身创伤略感痒难耐,其他皆无可挑剔。
如此惬意光景程子游享受了约莫半月,秦淮道看他眼色愈发恶劣。
秦淮道再愚蠢也知道,程子游先前之举乃是在报复。
只是程子游之伤迟迟未能康复,秦淮道一直不好意思点破。
如今医官三番四次言其无碍,然程子游依然拖着,若非白痴,皆能察觉到程子游之意。
“淮道啊,城垣修复如何,我们当防备薛延陀人再犯!”
“如无坚固城池,我们怕是要吃大亏啊!”
程子游口吻郑重其事,假若他未曾手捻瓜子,秦淮道或许便信以为真了。
“哼!”
秦淮道傲然一扭转头,佯装未闻,怒哼一声,径直与案前烤肉较劲。
此为程子游午膳,奈何其已不耐油腻之物,故被秦淮道掠夺而去。
程子游难以理解为何午餐仍能吃下大片肉,望之便觉腻人。
“淮道,我与你说——”程子游再度呼唤。
“你要去就自行去,我可不去!”秦淮道口中咀嚼物食,话语不清。
程子游仅听见一声“不去”,其后何言便不得而知了。
“哎呀,既然你不愿去,那我就去了。”
“原还想着锤炼一下某人,说不定将来还能担当元帅呢。”
“看来好心竟喂了白眼狼啊!”
程子游一脸失望扫视“某人”,迈开寥落的步姿向门外行去!
“你说清楚些,什么是元帅!?”秦淮道猛地扯住程子佑。
“秦!淮!道!你的手!满是油!”
程子游甩开秦淮道的手,只见衣物上赫然的五指印,当下恨不得剁了秦淮道!
那可是他昨日新购置的衣裳,今日晨起方着身,就被秦淮道这致命的握手毁去。
“嘿嘿嘿嘿,我说不是故意的,你可信?”秦淮道笑得一脸无辜。
程子游此刻真想将拳头砸在其脸上,如非他是秦淮道,怕早已葬送于程子游手中。
“罢罢罢,你自便,某人便留此用膳。”
“哎,,看来有些人天生便只适合当兵卒,难成三军元帅啊。”
程子游颇感惋惜摇头,欲往外行去。
“子佑!程大哥!子佑大哥!”
“咱俩好言相谈,适才是小弟一时糊涂,不明说了些什么。”
“若方才言词有得罪大哥,小弟在此向你赔罪!”
秦淮道直接阻住了程子佑,脸上挂着“诚意”十足的微笑。
然而程子佑不认为这笑是真诚的。
这只是秦淮道为探知程子游之前所说,他又怎能不明白秦淮道的为人。
现如今秦淮道不知从何人身上学得厚颜,日渐变本加厉。
程子游有时不禁自省,何以他这薄脸皮之人会有如此厚颜之友?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近期发现些许关乎三军主将之秘,也算不得大事。”
程子游摆手示意,并无挂心之态,欲绕过秦淮道而去。
“那子佑啊,不妨说来听听?”秦淮道面带愧色笑道。
“不行,不行。”
岂料程子游连连摇头拒绝。
“为何?你我莫非不是最好的兄弟吗?”秦淮道有些焦急。
“是啊,然而公务不容耽搁啊!”
“即使我俩兄弟最好,但也不能私事干政啊!”
“此时我需检查城墙修复进度,实在没空闲,且缓行吧,可否?”
程子游笑着拍拍秦淮道的肩膀,准备迈步前行。
“不许,城墙小事怎会劳烦你?”秦淮道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道。
“交由你吗?”程子游面色怀疑。
“自然!此事便交付我吧!绝对没有问题!”秦淮道微笑保证。
程子佑点点头,即将离去的脚却又缩回,似陷入思索,指尖轻抚下巴。
“哎呀,不成,我须去瞧瞧受伤的兄弟们!”
程子游一拍脑门,仿佛想起什么事,即刻转身向外赶去。
“莫急,这事儿也交给我,我立刻去办!”秦淮道说道。
程子游这才满意笑了,旋身坐回椅上,重新安然坐下。
“子佑啊,此时你总该透露那三军主将之秘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