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岂山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抬起眼眸。
我把门锁上，转身，后靠门上，双手抱胸，露出一个不会出现在我脸上的神情。
一种嘲讽的笑容。
“我婚礼那天，你喝醉酒将张家长生不老的秘密泄露出去，在场的全是沙城权贵，个个权势滔天。因为是喝醉酒说出的话，大伙当成笑话抛之脑后，本不会在意。”
“没想到他们之中却有人留心，几句醉言却被有心人当成事实。沙城市长、将军还有那位领袖，地位都在你之上，你无力抵抗只能任他们操控。”
“长生不老，哈哈哈，的确是很诱人的东西。人一旦有了权力地位和财富后，就会产生一种欲望被满足的厌倦。就会追求那些超自然的东西，激发疲惫的大脑，产生快意。”
“他们拥有的东西太多，有了金钱似乎什么都可以得到，唯有时间和生命，可想而不可求。”
“人活得快乐，就想长生。人活得痛苦，就想死亡。”
“富人想要年轻不老永享极乐。穷人大多对长生不感兴趣，对穷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真的，佛爷你知道吗我也很动心，我也想长生，我不想老，我想一直陪张起灵，永远陪着他。”
“如果未来我死了，永远见不到他了，我就感到害怕。我还担心我死他没人照顾，他会一直想我，他会很痛苦。”
“怎么办。”
我声泪俱下，悲切万分，又哭又笑，看起来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张岂山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
他原以为这人稀里糊涂，又蠢又笨，没想到却知道这么多事，懂得这么多道理。
就连当初他在婚礼那天，喝醉酒失言说出张家秘密的事情。
张岂山想了想，婚礼当天那么多人，知道的人很多，传出去了很正常。
他说：“好了，你别哭了我去找族长，让他来哄你。”
我叫住他：“张岂山，我想问你，你真的是喝醉酒不小心说出去的吗？”
张岂山愣怔在原地。
老夫嘲讽道：“你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精得很，不可能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他拒绝回答：“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个问题。”
“是吗？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像你啊。”
卧房安静下来，外面天都黑了，房间没有点煤油灯。
周围又暗又冷，气氛降到极点。
张岂山又点一根烟，可以说他这辈子吸的烟，都没今天的多，他不是个烟鬼，并不喜抽烟。
只是现在除了抽烟，他无事可做。
张岂山开口：“你不觉得长生不老很有趣吗？”
他继续说道：“万年前张家人祖先居住地因为陨石发生变异，拥有麒麟血，长生不老，且体质异于常人。”
“张家人身体发生变化，我很好奇这种变化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血液中的血小板、红细胞、白细胞，还有血浆的浓度，里面有多少糖分、多少盐类，我都很好奇。”
“麒麟血和普通人的血液在构造上有什么不同，血浆和血细胞的异同在哪里。”
“还有张家的历史文化，周穆王、西王母和张家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我想去探究，探求历史的真相。”
“我在本家地位不高无从得知，醉酒说出只是个契机，重要的是想借助那些权贵的力量。”
张岂山换了个姿势坐。
“但我没想到的是。”
我抢答他的话：“你没想到的是，那些权贵也不是吃素的，你根本驾驭不住，张家古楼行动是他们指使你的吧。”
张岂山不言。
“这次行动失败了，怎么办呢，市长将军还有领袖联合施压，你要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啊！”
老夫替他害怕。
“对了，格尔木疗养院建好了，我其实早就知道。张海楼是张家南部情报局的局长，张家人这些年一直在监视你，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
“你和领袖的来往、具体谈论的事情，都被情报局的人记录在本子上了。”
“你当张家人是吃素的嘛，嘻嘻嘻。”
“还有，格尔木疗养院是用来干什么的，我差不多能猜个七七八八。”
“张家古楼行动失败，你让我去疗养院里，是不是要拿我去交差，让我做那个替死鬼？”
他回答：“是。”
他难得诚实，我也不生气：“那为什么又不让我去了？是因为我谈起以前的事情，你心软了？”
他回答：“是。”
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那真谢谢你啊。”
他将烟丢到地上，踩灭：“不用谢。”
老夫摇摇头：“居然想把我拿去当替死鬼，哎，原来我在你心中根本不重要，我们二十多年的情分终究是假的。”
卧房太暗，我逐渐看不清周围，从袖口里拿出火柴点燃，我看见他下半张脸。
张岂山开口：“不，正因为你很重要，我才让你去做替死鬼。”
“哈？”
接下来张岂山的话，让我听得咬牙切齿。
张岂山：“不然的话，我会让张起灵去死。”
火柴燃尽，卧房陷入黑暗。
我：！！
此话一出，我愣怔在原地，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后，我冲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
我揪住他的衣领，双目猩红，咬牙切齿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张岂山被打出鲜血，他毫不在意地舔了一下嘴角。
“你不是很在意张起灵吗，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他死的话你受不了吧。我了解你，你宁愿自己去死都不会让张起灵受到一点伤害。”
“把张起灵送格尔木疗养院，他跟死了没区别。”
“你能接受吗？你不能接受。”
“你宁愿受到伤害的是你自己。”
“张家古楼行动失败总得有人承担后果，他是最佳人选，他是张家族长，最完美的长生体，把他拿去交差最合适不过。”
“但我不会去伤害他，因为你在意他，而我在意你。”
“所以我选择让你去死。”
“这个理由足够吗？”
他笑了，笑得猖狂，在黑夜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张岂山平时严肃端正，面对各种事情永远是那副处事不惊、淡然有余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失控。
虽然我很震惊，但是目前关于张起灵的事情更为重要。
我问他：“你是说你原本打算让张起灵背黑锅？为什么？你又没有惹你，你们又没有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张岂山回答：“我说了，事情总要有人去承担责任。”
“那也不能是他啊！你们关系那么好！”
张岂山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像看傻逼那样看我。
“关系好？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们根本不熟，平时对他尊敬是因为他是族长。”
“让他去做替死鬼我也是无奈之举，不然受到责难的人就是我。在危难时刻，我首先要思考如何保全自己。”
“然后考虑重要的人，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他舍弃别人，保全自己。
老夫冷静下来，但又想到他要张起灵死，我又冷静不下来了。
我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现在呢？你不把我送格尔木交差了，也不送张起灵去，你怎么办，汪家人不搞死你？”
张岂山道：“我这不是全部告诉你了嘛，然后告诉族长，再告诉整个九门，最后告诉张家本家，我把事情闹大。”
他大吼道：“你们都给我想办法！”
门外的人：......
不错，张起灵、张驲山、张海楼、齐黑瞎、吴老狗、二月红、陈皮阿四、刀疤甚至陈文锦小妹妹也在。
他们一直都在。
我不知道，张岂山知道，他耳朵很灵，能察觉出来，张家人的耳朵都很灵。
虽然他只有一半的麒麟血。
卧房的门被踢开，大伙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