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黎压下震惊,缓缓点头。
春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给孟安黎些。
她自己边磕边说:“要我说,这也是咱们小姐的造化,她这还没嫁过去呢他就死了,总比嫁过去之后他死,要强的多。”
孟安黎嗑瓜子,“这谁知道呢?”
“就说你年纪小不懂事,”春兰敲她的脑袋,“这小姐还没嫁过去,可以另嫁他人啊,如果嫁给他后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辈子就完了。”
孟安黎叹气。
从张小姐的死状来看,是嫁了的。
里面传来小姐的惊呼,“你说,还让我嫁过去?”
春兰一把抓住了孟安黎的胳膊,满脸震惊。
她拉着孟安黎回到门口。
就听到张小姐又喊,“凭什么他们家娶,我就要嫁?他死了啊,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死了啊!”
孟安黎和春兰同时点头。
张夫人无奈道,“他爹的官位比你爹爹高,他娘又是长公主,我们违抗不得。”
“那我呢?他已经死了,我嫁给谁?”
“李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李家说你若嫁过去,他们会去向陛下给你求个县主,你有封地,食俸禄。”
“说什么荣华富贵?女儿这一生,要抱着银子过么?”
“韵儿,”张夫人的声音带了祈求。
“当是娘亲求求你,你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你弟弟今年就要科考,若是李家使绊子,你弟弟很难入朝为官。
你妹妹的婚事,恐怕也由不得我们做主。”
张韵悲愤,“上面还有天子呢,李家能只手遮天吗?”
“李家......确实能只手遮天,不说远的,就说你父亲,你若不同意,你爹的仕途,恐也有坎坷,你为人女儿,要尽孝道。”
孟安黎蹙眉。
难不成没了功名利禄,他们张家就会死么?
为了其他人的功名利禄,要牺牲张小姐的一生?
“就说你自己的婚事,你觉得李家要是放出话来,哪里还有人敢娶你呢?”
张夫人说着下跪,“难不成,你真要娘给你跪下,你才肯愿意么?”
“娘快快起来,”张韵哭喊着,“你这是要折煞女儿。”
“你不答应,娘亲就不起来。”
噗通~
张韵也跟着跪下。
头磕的砰砰作响,“我答应!我都答应您。”
孟安黎心里堵得慌。
她回头看,春兰已经泪流满面。
孟安黎将她拉到一边。
春兰绷不住大哭,“怎么会如此?怎么能这般逼迫人呢?”
孟安黎叹气。
权力在不仁者手中时,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天帝便是如此。
可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多好的姑娘啊,本该拥有明媚的人生。
春兰将瓜子又塞进去,“还好我们只是个小丫头。”
孟安黎没说话。
并不是渺小到不被人看到,便是安全。
还有可能是,被随意的圈进在画中,自生自灭。
唯有强大,才可以破局。
耳边是吹吹打打的声音。
满目红绸。
孟安黎手里扶着的,是穿着嫁衣的张韵。
她平静到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孟安黎担忧的喊了声,“小姐。”
张韵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安抚。
孟安黎带着她跨出张家,迎亲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手里抱着个公鸡,公鸡上绑着红绸。
门口倒是不少人,只是各个噤若寒蝉,即便是讨论声,声音也很小。
女子的眼中,则是充满了对张小姐的同情。
张小姐回头看了一眼。
张家没一人送她出来。
孟安黎想,好在她隔着盖头,应当是看不到。
媒婆将她搀扶进花轿里,一张天生喜感的脸上,也没了笑意。
孟安黎跟着花轿一起走过京城,走到张家门口,围观百姓脸上都是笑意。
“这李公子和张家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啊,张家小姐真是痴情。”
“怎么能不是一段佳话呢?”
孟安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意。
人间有没有这样的佳话她不清楚。
八百里黄泉路多了个艳鬼,倒是真。
这话,她在刚掉进艳鬼地盘时也听到过。
所以是艳鬼走不出这日的欺辱,一遍遍的抓男子,重复今日的场景。
再将他们吃掉,以解心头之恨么?
媒婆轻咳了下,脸上喜气洋洋,摆着帕子,“新娘子下轿喽~”
这时候,本该是一双男子手探进轿中,将新娘子牵进来。
可此时,是只大公鸡探进去,咯咯咯。
孟安黎不知道张韵此时的心情。
她是快有些绷不住了。
她握着拳,告诉自己,这是过去的事情了,改变不了。
这是幻境!
要保持理智,冲破幻境。
张韵自己掀开轿帘走出来。
媒婆将红绸塞到她手中,嘱咐她,“小心脚下。”
“小心火盆。”
孟安黎架着她另一边的胳膊,一起踏进李家。
李家的布置,也是红花白底。
喜堂上放着棺材。
棺材上绑着红白相间的花。
看起来十分的诡异,张韵透过盖头底下看到棺材,吓得一个踉跄。
孟安黎稳稳扶住她。
她抓住安黎的胳膊哽咽,“小梨。”
孟安黎正要反握住她的手。
被一只有力的手扒拉到一边。
孟安黎抬头看,两个粗使婆子架住了张韵。
张韵挣扎,可丝毫动弹不得。
孟安黎想到了像是提线木偶的祝容尧。
老管家欣慰的喊,“一拜天地。”
那两个婆子压住张韵,强迫她跪下。
另一边,十二三岁的少年抱着公鸡跪下。
老管家又喊,“二拜高堂。”
高堂上,一对衣着华贵的父母笑中带泪,“好好好。”
孟安黎的怒火,随着这三个“好好好”冲到了脑门。
你们是好了,可张韵呢?
老管家又喊,“夫妻对拜。”
张韵挣扎,痛苦的低喊,却被一个婆子捂住嘴,硬压着她下跪。
孟安黎看不下去,冲上去,“住手!”
她被那婆子随手推搡了一下,就跌坐在地。
孟安黎试着调动法力,却发现周身一丝法力也无。
她再次告诉自己,这是幻境。
已经是过去的画面, 淡然些。
可在她亲眼看到张韵被押着“夫妻对拜。”
看到众人那欣慰的笑,讨论着等会儿吃席的事儿,还是又气又憋屈的落泪。
太无力了。
上次这么憋屈,还是在蟠桃宴上。
可蟠桃宴上是正在发生的,此时已经是发生过得事情。
她是小梨,她没有法力,无力改变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