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双兰发现冼仁逃走,已过半日。急忙追了出来,四处寻觅冼仁踪迹,冼仁在村口做的那些手脚,确实起了作用,双兰二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走了很多冤枉路,不过到了黄昏时分,双兰便追至北邙山下的破庙跟前。
这时冼仁又用了一张人皮面具,改头换面,再换上在路上偷的衣服,扮作他人的模样,倒是扮的比之前像多了,却依然瞒不过双兰。
其时,红日西沉,霞光万道,高耸的北邙山在夕阳下被染成了金色,时有飞鸟从夕阳映照的天空飞过……冼仁躺在庙中,透过破陋庙墙豁口望着远处发呆,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猛然抬头望去,见双兰已立在门首,挡住去路,那白兰倒也罢了,倒是那黑兰,面色比往日更是严酷。吓得冼仁先是一愣,继而还装模作样道:“既是两位要在这破庙里过夜,那这便让给你们……”说着话,便起身要往外走。
黑兰大怒,抢步上前,提起剑鞘便要打他。冼仁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道:“你别过来,我也是武林高手,不信你看我给你露两手。”情急之下,却现出自己本来的声音。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剑舞起来,心想自己就胡乱舞几下,而且舞得又快又怪唬唬她吧。然后,左刺又砍,上窜下跳,嘴里还不住的“啊啊”乱喊,籍着内力深厚,舞起剑来,全不费力,而且动作敏捷,只是看着样子滑稽,好像小孩子胡闹一般。其时冼仁已渐渐看出,双兰并非什么杀人魔头,故而心中已不十分惧怕她们,才敢胡闹。
那黑兰看了一眼,脸上微微变色,及至后来又见他舞得全无章法令人哭笑不得,又似是在戏弄自己,不禁心头怒起,上前一步,瞅准空隙,不管他的乱舞乱叫,就是一脚。冼仁便“啊”的一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身,又跌落在地上,他“舞剑”的那声音和动作都戛然而止,躺在那里半天爬不起来,样子很是狼狈好笑。
那黑兰没有说话,走上前去,突然挥剑,对着冼仁面门横扫划过,便揭掉了他脸上面具。
这回冼仁已知她剑底下的准头,倒也并不十分害怕,只摸着被踢疼的肚腹,缓缓爬起来,望着黑兰尴尬的笑了笑,一语双关道:“不想被你看穿了!”心中却想:“能扯掉我脸上的面具,扯不下我心上的面具。我从此接着做那种玩世不恭,浮夸浪荡的人,也乐的抛开一切烦恼,潇洒自在几日!”他虽是这么想,但也知道双兰厉害,不敢在她们面前太过放肆。那黑兰没有再向冼仁发难,只上前搜去了冼仁身上一部分易容面具,和记载如何使用面具易容的册子。到了这时,冼仁无法,只得又跟着双兰,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黑兰微微皱了皱眉,她之前肩头中了田令孜孜一枚钢针,针身没入皮肉,疼痛异常,只因冼仁伤着,在那户人家中不便行事,后冼仁又偷偷逃跑,那针一直不及取出来。如今既已找着冼仁,双兰商量了一番,决定找地方将针取出来。白兰拾来干柴,在破庙中生起火,自身上取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烤着,对冼仁道:“冼公子,烦你回避一下,我要帮黑兰把针取出来?”
冼仁看他炙烤匕首,疑她是要割开皮肉取针,便道:“你……”?转念一想,又不好问,又改口道:“你不怕我跑掉吗?”
白兰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已将匕首从火中取出,冼仁仍未出去回避,似还要开口说话。一旁的坐着黑兰只当他有意拖延不愿回避,似乎有些轻薄,不禁大怒,猛然站起身来。吓得冼仁急忙退了几步,才由身上取出自己之前在溪水中捡的磁石,扔在白兰脚下上,急道:“这个是磁石,没准可以吸出针来!”说完,急忙转身出了庙门,跑得远远的。
白兰将那石头捡起,见其通体光滑乌黑,实了实,果然能吸附铁器。他照冼仁的话去试,用它紧贴在黑兰中针的伤口处,竟然将黑兰肩上的针吸出一截来,白兰捏着出来的那截将针拔出,心中不禁感激冼仁。黑兰将磁石接过去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又还给了白兰,他心情孤傲,纵使受了人好,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待冼仁再回到庙里时,她将磁石还给冼仁并对他道:“冼公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去见见师傅!”
冼仁点了点头,道:“我不跑了,我也知道你们的能耐了,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况且……!”最后的话没有说出来,本是想说能和两个这样的女子相伴同行,也不算亏。他此时已知,这两个女子,一个如春风,一个似冬雪,一个恬淡刚毅,一个温和端丽,却都蕙质兰心,性情高洁,世间少有……
冼仁如此想着,便没了多余的顾及,开口问白兰道:“那日在簸箕凹山寨里助我逃跑的那些人……你们将他们都杀了?”
白兰笑了笑道:“彼此无冤无仇,我们犯不上伤他们性命,况且家师有命,不许我们滥杀无辜。”
冼仁闻言,知那些帮自己的人总算没有丧命,心中稍感宽慰。之前在簸箕凹里,听人说螺祖双兰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据白兰所言及这些日子与他们相处下来,所闻所见,那些传言大概不足为信……
冼仁听白兰说,她们师傅不让他们伤害无辜。嘴里便念着“无辜”两个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兰。她脸上永远罩着一层寒霜,且不苟言笑,世上的人,她除了对白兰说话有三分和气之外,其余都冷漠无比,或者根本不搭理,别人也不敢惹她。遂问白兰道:“那她肯定不会杀我了?”
白兰笑而不答,将话题岔开道:“冼公子,你说你不是灵山使者,那你一身武功修为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