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仁从月风巷回来,一连几日无事,便把柳如烟的事放下了。不料到了第四日黄昏时分,高蟾竟携着一封书信,上门来拜。冼仁先将信拆了开来看了,信是柳如烟写的,大抵只说前日自己酒后失态,多有冒犯,今日特备了酒水,请冼仁过去一叙,算是赔礼云云。
冼仁隐隐觉着不论是高蟾还是柳如烟,二人极力接近自己,怕是有所企图,至于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又无从可知。如此想着,便不自觉得有几分犹豫的意思流露出来。不料高蟾极力相求道:“至于这几日的事,确实很唐突尊兄,今日请尊兄务必过去一趟,在下一定将一概事情全部禀知尊兄。”看他的情形十分固执,竟有个说不动冼仁,不肯走的样子。
冼仁听对方说将要将事情全盘托出,也有几分好奇,加之上回不及问他画的事,再看对方样子,不像有什么歹意,便道:“好,我跟你去。”
高闻言,喜不自胜,连连作揖。冼仁便交待了小狗子几句,随着高蟾向月风巷而去。
到了地方,柳在门口接着,迎二人进去上楼,到了柳房里。其外房沉檀扑鼻,陈设雅致,四围壁上皆是图画,满架琴书,又转过一道珠帘,便是里屋,柳如烟直将两人让到里头,与外头相比,里面更是器具精美,床帐整洁,南面开一小窗,正对着外面一片葱茏绿竹,随风轻轻摇曳着。屋里已备好一桌酒菜,柳如烟一改那日闷闷不乐之形,来回张罗招待两人殷勤备至,先是请二人坐了,斟茶倒水,一应事情,皆亲力亲为,等张罗完了,自己也一旁陪坐。方才坐定,那日见过的老妇人抢入房内,冼仁其时也知她是鸨母了。她进来一见房里阵势,先是一愣,继而把脸一沉,冷冷的望柳如烟道:“有个年轻公子来访,要姑娘看诗。”
柳如烟答道:“就回说我身子不适,请他改日再来罢”那鸨母闻言,更是不悦,也不明着说什么,只慢吞吞地转身出去,边走边低声抱怨:“都是穷酸客,招呼哪个又有多少分别?何必要为了这个得罪那个?整这么一桌子菜,没准还要贴钱进去……”
冼仁听了,也一下没转过弯,不大在意,倒是高蟾,样子顿时窘迫起来。
柳如烟闻言,急忙起身追出去,放下珠帘,将里面隔起来,和那鸨母说了几句话,那鸨母便去了。不一会,那鸨母引一青年男子到外房来见柳如烟。那人窄脸鱼眼,形容枯槁,一副贫寒模样,举止有些拘谨。他见柳如烟坐在那里,以手支颐,一双秀目望着自己,似笑非笑,也不起身,也不让座,顿时十分窘迫。还是那老鸨拉他坐下,倒了茶给他,笑道:“公子不是要让我们姑娘看诗吗?”
他才反应过来,从怀中取出几页皱巴巴的诗稿,道:“在下信林名言,久慕姑娘才名,在下也是读书人,酷爱诗词,这是在下的拙作,想请姑娘指教一二。”原本在他,闻听柳如烟貌美多才,又因高蟾怀才,而对其另眼相看。因自己也是读书人,通晓诗词文墨,有意来前来结交。只是他来的不巧,赶在柳请了冼高二人在里面坐着,故而敷衍也不愿敷衍他一下,也不接他的诗稿,只盯着他道:“看诗要钱的,你有吗?”。
那林言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好说没有,急忙道:“有,有。”便从身上摸索出几个铜钱,摊开手递过去。
柳如烟看了看,也不接着,一脸鄙夷之色笑着道:“这点钱只够打发外头街上的化子。”
林言羞得满面通红,自觉受了奇耻大辱,猛然起身下楼而去!
由此结下仇怨,于柳如烟而言,也是给自己埋下了莫大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