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诚醒了的时候,梅凌雪已经离开了。等他洗漱完,祁无丐正好也来了。这位丐帮少帮主一进来就问道:“昨儿个你让我跟你去昆仑干嘛?”
“那张面具,昆仑派手里也有一张。你不是想进入丐帮与你父亲并肩作战吗?这就是机会。”叶诚简单装了几件御寒的衣服,然后瞥了眼两手空空的祁无丐问道:“你怎么没带包裹啊?”
祁无丐洒脱答道:“当乞丐的,随遇而安。”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显然他此刻有更关心的事,继续问道:“我跟昆仑派的大弟子有交情啊,可以找他们借啊!何必大老远跑一趟?”
听见祁无丐说他与周守成有交情,叶诚不由得试探道:“你跟那位大弟子关系好吗?”祁无丐摇头:“谈不上好。见过几面,聊得来就是了。”
叶诚暗舒口气。他背好包袱,瞧傻子似地看了眼祁无丐。他问道:“你丐帮耳目遍布天下,可曾听说别处有这东西?”
祁无丐摇了摇头,旋即恍然道:“你是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这东西的人,断然不会四处宣扬这个物件。虽不能与你们丐帮的望帝盏相提并论,但当个镇派之宝想来也是够的。几乎是不需任何代价能让人随意变换容貌,这样的东西一旦问世,你应该知道后果的吧?”解释完这些,叶诚再问道:“现在你说,用不用大老远跑一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无丐只好悻悻点头。
但叶诚没说的是,他更倾向于昆仑派还没找到怒字面或者说发现了不知道怎么用。他做的是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昆仑派已经知道怒字面的来历。这也是他带上祁无丐的原因,毕竟任何一个成名已久的门派,总会有一流高手坐镇...
二人出门,却发现干支居众人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叶诚回头看了眼刚破晓的天色,拉着华雅的手朝她笑道:“娘,只是陪先生出去一趟,不碍事的。您快回屋睡吧。”
华雅拍了拍叶诚的手以示回应,她唠叨道:“路上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凑热闹。早点回来,你要记得雪儿还在这儿等你呢。”
“我知道了。”叶诚无奈点头,但脸上洋溢着幸福。
刘宗倒是朝叶诚恭敬道:“马车已在门外,盘缠也已备好。公子,一路顺风。”
叶诚听得出对方话里的疏远,心里苦笑的同时又问道:“干支居一直在用钱,你们哪儿来的盘缠?”
陈散接话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这钱来的正当。”说完,瞥了眼祁无丐后又用着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朝叶诚悄声提醒道:“小心一些,若与他发生冲突,走为上计。”
叶诚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但见二人有意隐瞒盘缠从何而来,他也没有再问,而是朝众人鞠了一躬,诚挚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劳诸位照看我娘亲了。”
夏少杰拍着胸脯保证道:“师兄你放心,我一定把伯母当初自己娘亲来照顾!”
最后的最后,叶诚直视着梅凌雪的双眼,目露期盼地真诚道:“等我...”
滚烫的两个字让梅凌雪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她轻轻哼了个“嗯”字。
坐在马车上,刚刚瞠目结舌的祁无丐才问道:“你跟梅凌雪是什么关系啊?你俩不会是...那什么吧?”
“是什么?”叶诚好笑反问。
祁无丐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词汇,便改口问道:“她不会是你相好的吧?”
见叶诚点头,祁无丐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倏然长叹:“你这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臭小子还真是有福气啊!看来剑神千金也是以貌取人。”
虽然这话是夸叶诚的成分居多,但他无法接受祁无丐这么简单地就评价自己的心上人。他不卑不亢道:“在我看来,没有经过了解就擅自认为女子不注重内在的人,才是真的不注重女子内在的人!”
祁无丐摸着扎手的下巴,仔细琢磨了一番这话后才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太武断了。我向你道歉。”
“祁公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二人都没想到算五十突然加入了聊天。倒是叶诚先反应过来,他问道:“小子姓叶,字善执。这位是祁无丐祁公子。不知先生该怎么称呼?”
“我叫卜一,怎么称呼就是你们的事了。”卜一摆摆手,淡然道。
祁无丐别的本事没有,这混不吝的性子多半是在丐帮学的。他赶紧坐到卜一旁边勾肩搭背道:“老爷子,你大老远跑去昆仑派干嘛啊?”
卜一性子也和善,他乐呵呵地跟祁无丐解释了此行的原因。祁无丐倒是煞有介事地点评道:“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多半是死在哪个山沟沟里了。对了,老爷子您有听过七情面的事吗?”
听见“七情面”三字,卜一那双一直眯成缝的眼睛终于睁开!他浑浊的双眼闪烁着精芒,反问道:“小娃娃你还知道七情面?”
祁无丐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叶诚,谦虚得像是个提问的学生:“诶,老爷子。这七情面,究竟是什么宝贝?”
见两个小辈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卜一想着反正旅途也还长,便跟他们讲起了故事:“这就要聊聊骗阎王李仲生了。”
祁无丐听见骗阎王这个名字立即咂舌道:“这人谁啊?这名敢起得这么大?”
叶诚提醒道:“你别打断先生说话,让先生继续说下去!”见他一本正经的等着下文,祁无丐做了个鬼脸乖乖闭上了嘴。
等二人静下来,卜一朝祁无丐说道:“你不知道也正常,你父亲应该知道。”他继续道:“这位李仲生的易容之术据说是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现在江湖上不少人都承过他的情。”
叶诚算了算时间,他猜卜一所说的不少人也包括一流在内!但容不得他多想,只听卜一又开口道:“这位李仲生早年间唱过戏,也学过雕刻,最后不知怎得,对易容起了兴趣。不知该说他是大器晚成还是天道酬勤,真给他闯出了一个名堂。”
卜一说了一大串,有些累了。他把气喘匀了之后又言道:“但后来他发现易容这门手艺虽然给他带来了满足感,但随之而来的也有罪恶感...”说完,他还刻意停了停。
果然,祁无丐疑惑道:“罪恶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有一次一个人进他店里易容后,手刃了一十三口人!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易容成了仇家的样子...”尽管时隔多年,但叶诚二人还是能从卜一的话中也能听出那份唏嘘。
祁无丐没有再问,而是板着脸点了点头。
“后来李仲生就想金盆洗手,但那些江湖人哪儿是那么好说话的?于是他只得东躲西藏地过日子。终于有一天,他将自己的面皮割下。这样他就成了真真正正的骗阎王,连阎王也发现不了他是谁...”
祁无丐很没有眼力见地再度打断,又问道:“老爷子,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七情面是啥啊?”
卜一也不恼,继续娓娓而谈:“那张面皮,就是七情面中的思字面!七情面对应人的七情,而思字面是最先问世的。据说思字面的作用就是带上之后能提高人的思考能力——但随着骗阎王之死,已经没有人知道思字面的下落了...”
叶诚对祁无丐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而是问道:“那其他六字面呢?可有他们的线索?”
“思字面是李仲生思索怎么摆脱追杀而诞生的,像其他几面也是如此——喜字面是发现削脸之法确实助他躲过了追杀,恐字面是他发现没有人愿意与同他说话...虽说李仲生死后七情面不知下落,但近几年确实有恐字面跟惊字面的消息...”
听见有另外两面的消息,叶诚心里大喜。但下一刻却被人用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据说恐字面跟惊字面都在少林,而且少林也在搜罗剩下的五张面具。”
祁无丐一脸不信道:“少林?少林乃是正道之首,怎么会要那邪性的玩意儿?”显然他觉得卜一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卜一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从来没有邪性的东西,只有心术不正的人!”他说的其实叶诚也能理解——少林是打算靠威望让那些想用七情面乱来的人打消念头。同样的方法若是换做别的门派,说不定就被当成魔道联合围剿了...
但那是少林!
“不过这些东西也是小老头道听途说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卜一连连摆手,又恢复了乐颠颠的性子。
祁无丐换了个位置,坐到叶诚旁边。他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思绪发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诚,兴致勃勃道:“他的故事讲完了,聊聊你的吧?”
见祁无丐一副缠上自己的样子,叶诚哭笑不得地糊弄道:“我?我哪儿有那么多故事?我就是个会点武功的平头百姓。”
祁无丐激动得唾沫横飞:“哪个平头百姓家门口敢挂为官者不得入内,你找到了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