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李进忠还觉得不真实——不苟言笑的王安竟然主动与自己搭话,而往日高高在上的魏朝更和自己称兄道弟。这些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待遇,都是那位姓叶的少年带来的。
而被李进忠当成再生父母的叶诚,此刻已经回到了住处。看着因为忙里忙外而有些倦怠的花采岁跟叶如萍,叶诚百感交集...
“喂!你把我们叫过来有什么事吗?”
叶诚心里的同情被这一问给挤开。看着刘宗跟陈散,他解释道:“有些事要你们帮忙。”说完这话,他张望了一下四周,又言道:“此处耳目众多,跟我来吧。”
进了屋,叶诚散漫道:“你们两个帮我看店吧。”
刘宗还没说什么,倒是陈散先不满起来:“开什么玩笑!你让老夫给你做打手?”
这也难怪,陈散毕竟是久负盛名的一流高手。这种入名门一代宗师,去魔教魔星乱世的人物,谁见到不是毕恭毕敬?你突然告诉他以后谁来吃霸王餐你打谁,这种心理落差确实很难接受。
“什么打手啊,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叶诚打起了圆场。
刘宗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本来就是个疏于练习的性子,没落入锦衣卫手里的时候也只是二流。相比之下,他对于叶诚的计划更有兴趣——如果仅仅是需要打手的话,应该不会喊上自己这个残废才是。
见二人都起了兴趣,叶诚将自己的计划坦诚相告:“你们说,天子脚下若有一块灰色地带,是不是很好玩?”
“灰色地带?”二人不是很理解地看着他。
像是教的学生听懂了今日传授的内容,叶诚满意点头。他继续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按理说出了什么事有锦衣卫跟大内高手就行了。但我要做的就是,划出一块他们都无权管辖的地方。”
刘宗听得心神惶惶,他结巴开口道:“你要...造...反...”
叶诚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这事我肯定得让陛下知道的。”
“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都无权管辖?”陈散有些不满,他觉得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叶诚毫不客气地指着陈散道:“比如说你!犯了事被通缉,可能是谋逆,可能是别的什么?到时候,不论是钱如来还是锦衣卫,应该都会来找你。但你如果来了我这里,他们就不敢进来。懂了吗?”
陈散觉得这根本就是对方的妄想,他讥讽道:“哼,荒谬!陛下怎么可能同意这么离谱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叶诚摇着手指反唇相讥道:“所以说你老了啊!他们知道锦衣卫是陛下的,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儿也是陛下的啊...”
刘宗跟陈散如遭雷击!
二人的反应也在叶诚意料之中,他自顾自道:“看来你们是听懂了。”
叶诚起身朝陈散郑重鞠躬:“陈老,之所以叫你来,就是为了让您当个考官。”
陈散见叶诚态度摆得如此之低,心里的不悦也散去少许。他盯着叶诚,等着对方的下文。
叶诚图穷匕见道:“就算被大内高手和锦衣卫追逐,那也得撑得过你五招的,才有资格进来。”
陈散闻言脸色稍霁。
叶诚转头看向正眼含期待看着自己的刘宗,笑道:“当官不得从商,所以你就当这儿的老板吧。”
还不等刘宗说什么,叶如萍来报骆思恭来了。
“那就先这样,我还得入宫跟陛下商谈此事。二位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先在此处住下。”言毕,叶诚跟叶如萍嘱咐了一番,才匆匆离开。
......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跟叶百户来了。”
“进!”
太监开门领二人进屋,只见万历倚着龙椅闭目言道:“何事?”
叶诚跪地低头道:“陛下,乾闼婆身为八部众的一份子都查不出其余六部,微臣想着另辟蹊径...”
万历仍是闭目,兴致索然道:“接着说。”
“臣求皇上手书一幅,与天子信玺!”
说完这句,叶诚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与衣服已经粘在一块了!
万历终于是睁开了眼睛,他龙骧虎视道:“你要朕写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叶诚硬着头皮说道:“为官者不得入内!”
饶是再面如止水,万历听见叶诚的这个要求脸颊也抽了抽。还不等他开口,骆思恭已经将绣春刀搭在了叶诚的肩膀上。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便可清君侧。
沉吟片刻,万历朝微微颤抖的叶诚似笑非笑道:“你也想下这盘棋?”
叶诚满脸肃穆地摇头答道:“臣只是棋子。”
“准了!”万历大手一挥,身边的太监上前磨墨。
将还未干的手谕与一块信玺一同交给叶诚的时候,万历指着信玺严肃道:“春分之时,朕希望和它一同回宫的是个好消息。”
此时刚过完年,离春分不过两个月。叶诚知道,这是万历在让自己下军令状!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叶诚双手托举着那方信玺与手谕,以头击地,像是虔诚的信徒得到了神明的赐福。
一国之君可不是说好话就能哄的,万历突然端起茶盏言道:“光说可没有用,你要让朕看到你的能力。”
喝了一口茶后,万历将茶放下,兀自笑道:“朕给你五息时间...”
......
叶如萍,花采岁,刘宗,陈散围在一桌商量叶诚口中的计划。
就在聊得兴起的时候,陈散突然伸出食指放在嘴边道:“别说话!”
原先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当看着遍体鳞伤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叶诚,众人都愣住了——躺在墙根的叶诚衣服沾满了血,双手则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别碰他!”
陈散喝住本打算上前搀扶的叶如萍:“他浑身应该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还是两个人找块板子把他抬进去。”说完之后,他又纳闷地嘀咕了句“你小子究竟进宫干嘛了?”
此时已是深夜,外面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花采岁觉得奇怪便跃上房顶,却发现外面全是官府的人!花采岁木讷喃喃:“你究竟捅了什么篓子啊...叶善执...”
第二天,全京城都知道了昨晚皇宫被盗,天子信玺不知所踪!
一时间,那个还未落网的毛贼...不对,应该是神偷,那个神偷的身份就成了大街小巷谈论的重点。更有甚者还开出多久落网的赌局,其中三天之内赔率最低,七天之内赔率最高。至于捉不到这个选项,从没有人考虑过...
......
四人看着天子信玺跟那张染着血迹的字条,又想起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件事,一时间有些心惊肉跳。
虚弱的叶诚也知道他们害怕什么,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万历说的五息时间,是给叶诚逃跑的...
当时叶诚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骆思恭大喊抓贼,叶诚才知道原来皇宫不止四位大内高手!
第一位是使弓的好手。叶诚都没见到箭是从何方射来的,只觉得突然响起的破空声令人头皮发麻,就下意识转身。因为顾忌,他不敢用择固,只好施展轻功仓促离开。但逃离的时候他也不忘看了眼箭的方向——从没入柱中一寸有余的箭来看,这要是射中自己胸膛,掉半条命都算阎王开恩了!
第二位就是钱如来。他是最够意思的——生怕叶诚放水,处处下死手!叶诚身上一多半伤都是他弄的。
第三位和那位用弓的差不多,是个用暗器的,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人。
曾经也指点过叶诚的木子白和楚云也出马了,同样相当认真。不过幸好叶诚已悟剑道,短兵相接的情况下也有胜算。再加上几位叶诚不认识的一流高手,总共有七八位的样子。叶诚就在这种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
陈散看着叶诚用命从宫里带回来的那两样东西,突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重了不少...
花采岁合时宜地问道:“要不了多久就好,这地方叫什么?客栈?行馆?”
叶诚这才想起来此处还没有名字:“叫客栈也不好听,我想想啊...房间一共十间,而且既然能躲到这儿来,透露姓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干支居,就叫干支居。来得人只问属相,再加上他房间的名字就行了。至于房间,就取天干十数。”
叶诚伤还未好,一下子说那么多话也有些吃力。但见众人还有点迷糊,就解释道:“比如我是属虎的,现在我住的这间房间是甲字房,那么在干支居里我就叫甲寅。”
刘宗一拍轮椅,欣喜道:“哦!那看来我就是乙巳!”
“我是丙酉!”“老夫是丁戌”
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叶诚不忍心地打断道:“还有,把那张纸裱起来挂在门口墙边。别的事等我伤好了再慢慢商量,你们先出去吧。”
就这样,日后盛极一时,连八部众都为之侧目的干支居就这么成立了。这个组织人员流动虽大,但数目只增不减;结构松散,但成员归属感极强;不问江湖世事,不笑朝堂腐儒。
毕竟军令状在前,叶诚对时间可是看得很重的。一连几天都没人来,也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众人想大干一场的信心。
直到某一日,剑神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