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采岁倒是煞有介事地反问道:“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个人,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他让我娘生病图什么呢?假如说是为了家主之位,我爹不是早就卸任了吗?那为什么不把我娘医好让我们这一脉对他感恩戴德呢?”
叶诚被这番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倒了。他揉了揉眉心平静答道:“你说的这些问题,正是你爹要让我查的...”
花采岁很容易就接受了现状,他问道:“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叶诚倒是不急着使唤这个送上门来的便宜苦力。他先是问道:“你娘这个病,真没法治吗?”
“你认识什么民间神医?”花采岁好奇反问。
可这话,落在叶诚耳朵里,就有点不对劲了。他不卑不亢道:“乾闼婆没把我查个底掉?认不认识你不是比我还清楚?”
花采岁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冒犯了对方。他半开玩笑地解释道:“除非把太医院搬来,不然估计很难了。”
叶诚见到朱常洛正朝自己这边走来,朝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花采岁正转身跟叶诚说话,所以是背对朱常洛的。可当他一转头,就吓得跪在地上强作镇定道:“见过殿下!”
朱常洛伸手去搀花采岁,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花七先生喊我吃饭啊!你来的正好,跟我一起去吧?”
叶诚给他这话吓得连连摆手:“别了,我刚从那边出来。”
朱常洛简单交代几句后指着花采岁对叶诚道:“行,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让他找我。”
叶诚微微欠身,客套道:“殿下慢走!”
等朱常洛离开,花采岁心有余悸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太子啊?你不是也认识?”叶诚觉得他是不是想太多事情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花采岁惊呼道:“知道你还不跪?”
叶诚察觉出了花采岁的反常,便含糊其辞道:“认识呗。”
花采岁懊恼不已地跺了下脚:“你早说啊!”
叶诚有点听不懂他的话了。但听对方一副问责的口吻,他心里的不悦油然而生,反问道:“我早说什么?你说话越来越奇怪了。”
花采岁见叶诚不大明白情况,就急道:“他就是要娶采秋的人!你不知道吗?”
叶诚不耐道:“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我也知道他此番前来是来退婚的!”
花采岁这才图穷匕见道:“我原来就是害怕他用太医跟宫里的那些名贵药材哄骗采秋!你既然认识他,那就帮我问问他太医跟药材的事。”
叶诚很讨厌用人换取利益的做法。但想起对方出于一片孝心,他是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给花采岁打了针预防针:“我知道了,但我没法保证。”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花采岁显然懂分寸,没有蹬鼻子上脸再多提要求。
等叶诚回答屋子,才发现身后跟着两条尾巴。他好笑地提醒道:“你们的屋子在隔壁...”
“这么有意思的事,你不会想撇下我们吧?”赵逸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连带着问叶诚的话中都有些质问的口气在里头。
叶诚现在自顾尚且无暇,哪里还能让他人捣乱?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只是摇头说道:“晚了,快回去睡吧!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二人离开之后,今晚一直沉默的张继姚突然开口说道:“想不想一起参与?”
赵逸扼腕叹道:“我当然想啊,但是刚刚你也听到他说啥了啊!”
张继姚突然变得神神叨叨起来:“你傻呀!这是人家的地盘,他是怕隔墙有耳。我们当他的暗子,帮他的忙!”
赵逸激动得浑身直颤,但冷静下来后又问道:“不过我们能怎么帮呢?”
张继姚叹了口气后继续道:“身外之物是别想了——别说花家,太子都是我们这边的人,宫里肯定不缺这些东西。但我们可以从花七跟他夫人那边入手,你听我说,我们先这样...”
叶诚在床上来回滚了几下,捋起思路...
半个月的时间,得查出令夫人生病的人。虽然没什么线索,但搜查范围可以缩小到花寒处同辈之人——毕竟能让名扬四海的花家人看上的东西,也就是花寒处曾经拥有的那个“家主”之名了。
“如此看来,当代家主嫌疑很大啊?”定下了明天的行程,叶诚悠然睡去...
可就在半睡半醒间,叶诚听见屋内传来脚步声?!他吓得瞬间惊醒,抄起身边的“择固”就朝来人挥去!
是花家人吗?那废话,一般小毛贼怎么可能进得来,肯定是花家人了。是凶手吗?如果是的话,凶手怎么会知道我与这事有关?在花家内部,难道有个乾闼婆一样的组织吗?
借着月光,叶诚隐约看见来人穿着夜行衣。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能擒住此人问问,说不定就会知道些什么。
因为刚将轻功跟心法融会贯通,叶诚挥出一剑后就翻身出门——他想把战斗引到外面,越多人看越好!
见对方一剑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叶诚福灵心至,自然而然地用出“一寸赤心”来对敌。
短兵相接,叶诚却感觉手里的“择固”像是被对方的剑黏住一样。
感受着剑上传来的迟缓滞涩,叶诚奇怪地嘟哝道:“太极剑?你是武当门下的弟子?”
来人却是不答,而是用剑将叶诚推出去一段距离。因为叶诚手里拿的不是断剑,也不是匕首,所以正是这一段距离,让他无法自如施展一寸赤心。
一寸赤心没法再用了,叶诚纵身一跃,跳上房顶。那人刚要跟上,叶诚却打了个时间差,转身一剑朝他刺来!
这一剑的给人的感觉,像是登山时无法预测的雪崩,也像是悬崖边相互凝视的黑暗,像是灾厄时心中涌出的绝望,更像是下雨时电闪雷鸣带来的震撼...
如果非要形容,这一剑给人的感觉是渺小。不是剑招的渺小,而是其中无垠的剑意让人感觉自己渺小。
叶诚心里也无比激动,没想到入了三流高手后天外飞仙的提升竟有如此之大!当然他也知道,这份预料之外的提升,应该跟择固剑有关系。此刻的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剑与人真的是互相成就的。
那名刺客面对困局竟丝毫不慌,反而还笑了一声。
然后叶诚只看到对方的剑往自己剑上这么一贴,自己的内力就像泥牛入海。紧接着对方又是手腕一抖,叶诚觉得手心一片湿腻,择固就飞了出去...
叶诚抬手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正汩汩流出。
“有进步。”
黑衣人点评了一句后,摘下面罩露出真容...
叶诚算是明白为什么柳笑风花寒处这些人都没来救自己了。他朝对方挥了挥手,苦笑道:“爹,有必要吗?我这都见红了啊。”
叶言乐呵呵地解释道:“我这不是试探一下你的进步吗?要是不狠一点你不就发现我是谁了?”
见自家儿子无言以对,叶言继续道:“用来用去就三板斧,这可不行。今儿个爹就教你落花流水跟至死方休。你看好了!”
叶言唰唰唰就舞完了一套剑法,然后问道:“看清了吗?”
这哪儿能看清啊?见叶诚讪讪摇头,叶言也就好好的,慢慢的舞了套“落花流水”。
见叶诚依葫芦画瓢地领悟起剑招,叶言就道:“这次水很深,你自己小心点。最近几日我晚上都会过来找你。你自己多练练,想想怎么破式。”
见父亲欲走,叶诚赶忙开口留人:“爹,您能不能给我个方向?”
叶言只留下一句神秘的“随心所欲”就离开了。
叶诚回到房里,草草睡去。
第二天一早,叶诚睡到了自然醒。可当他去隔壁找张继姚和赵逸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二人的踪影。
“奇怪,他们去哪儿了?”叶诚在心里嘀咕的同时也有点不是滋味。他们一向只有三人,而另外两个人瞒着他行动,让他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算了,先去找花采岁跟朱常洛...
叶诚如此想着,就让一名下人领着他到了花采岁的房间。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如人意——是的花采岁也像是约定好的一样消失了!
一名管家似的中年人匆匆到来,他谦逊道:“叶公子,家主找你过去。”
我不来找你反倒先来找我了?叶诚心里疑惑,但嘴上还是说着:“前面带路。”
怀着忐忑的心思到了家主院中,却发现已经有不少人了——所有人都是站着,没有位置坐。虽然不见赵张二人,但叶诚也看到了朱常洛在人群的最后边自在地扇着扇子...
走到朱常洛身侧,叶诚低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也来了?”
朱常洛用扇子挡着下半张脸开口道:“花家家主说要见我,我以为是一对一的。来了才知道上当了。你呢?你怎么来了?不会是告诉他们你是那个叶诚了吧?”
“没,突然就有人说是家主找。我也正奇怪呢。”叶诚错愕地摇了摇头。
朱常洛的目光好像能穿过人群。他盯着排在最前面的某个人,朝叶诚笑道:“应该把在花家的所有男性宾客都喊上了!你看到那个穿着天蓝色袍子,个子中等的那个文弱书生了吗?他是浙党党首沈一贯的孙子,我估摸着这次就是你最大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