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公惊恐地指着叶诚,手指颤抖道:“你,你,你...”未说完,一口血喷在了叶诚脸上,随即昏厥过去。
刘海志将手里的瓷杯狠狠地掷落在地,怒吼道:“都不许动!”
“嘭!”
一拥而入的都是廖公手底下的人,各个手里拿着武器。人数之众饶是叶诚想要在他们手中突围也讨不到便宜,何况现在他赤手空拳。
叶诚也懵啊,自己还没动手呢!他怎么就死自己面前了?见姚易观二人目露赞许之色,他真的是哭笑不得——这回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刘海志把叶诚三人拉到一边,又让大夫来查看廖公的情况。
这名狗一样的大夫显然功夫不到家,望闻问切给他诊成了望望望望。他看了半天才道:“这位老人家已经没了生机,而且是醉死的。”
别说叶诚他们了,就连廖公的人都面面相觑。
姚易观刚刚也喝了几杯,赶紧摇摇晃晃地发作道:“诶,诶,诶。我也有点醉了。”看到他拙劣的演技,纪蔚然神色复杂地朝他摇了摇头——显然不打算跟他胡闹。
屏退左右后,刘海志朝三人道:“我先送诸位出去。一个一个走!”
先是纪蔚然,她一声不吭地跟着刘海志离开了。
屋里只剩叶诚跟姚易观两个能喘气的。
姚易观朝叶诚比了个大拇指,问道:“叶贤弟好手段,不知用的是何种毒?”
叶诚也懒得辩解,故弄玄虚地低声道:“蜀中唐门,不传之秘。”
可这句玩笑话落到姚易观的耳朵里却是变了味,蜀中离这儿来回怎么也得半个月。他肯定不是刚取的!可听闻他不久前才来常州府,此前一直都在海外生活。莫非,真的是他身后那位的主意?
想到这儿,姚易观冷汗直流。他无比庆幸自己赌对了。正当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刘海志已经回来了。
姚易观声若蚊蝇道:“明日请来寒舍一叙。”
叶诚没有答复——在这间屋子里,他跟姚易观是不认识的。
姚易观离开,叶诚又探查了一下廖公的情况——这件屋子确实只剩下他一个喘气的了。可他心头却沉甸甸的——原本很明朗的计划像是又被人蒙上了一层纱。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到叶诚嗅到阴谋的味道。
叶诚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回忆起刚刚的经历...
地契上确实有毒,但并不是烈性毒。按照他的设想,地契送到廖公手边,廖公会反复看,就算不看,自己也会让他看。而地契上的酥骨香会慢慢发作。到时他不胜酒力,就是自己动手最好的时机。因为他要的不仅是廖公的命,他更想从廖公口中掏出些郝伏的情报!
可是...可是廖公怎么就突然死了?
叶诚也不怕隔墙有耳,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刘海志吗?应该不是,他虽然有点变化,但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他应该不会下此毒手。”
“姚易观吗?来帮自己?可是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为什么会想到帮自己?”
“纪蔚然?她倒是很有可能。一直没见过她出手,是个怀疑的对象。”
“可是动机呢?我才刚来常州府,他们二人凭什么为我卖命?莫非是因为常洛?”
“据传闻江湖中有种叫做龟息功的武功,可以让人陷入假死状态。廖公会不会...”
这件简单的醉死案,越推敲越复杂。叶诚也不再思考了。
让叶诚洗了把脸,刘海志伸手道:“叶公子,请!”他还是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悲。将叶诚送出去后,他从怀里递出一封信给叶诚。
“这是?”叶诚将信收入怀中。他根本不担心信上有问题——此事已了,刘海志没必要害自己。
刘海志说的话差点把叶诚魂都吓飞了。他淡淡解释道:“廖公写给你的信。”
叶诚试探道:“你有吗?”
刘海志摇头,然后生怕叶诚再问道:“不要多问,回去再看。”
叶诚撅着下唇颔首离去。
“不拆开看看吗?”张继姚的声音响起。他要是不说话,叶诚都快忘了他是陪自己来的。
叶诚反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张继姚解释道:“一直在门口等着啊,见情况不对我就扯呼了。”
“哦!”叶诚就说刚才乌泱泱的人里为什么没有他。
张继姚撺掇道:“拆开看看!”
叶诚也正有此意,便随便找了个茶摊拆开信封看起来了。他看了下开头,就断定是廖公亲自写的。只是看了两眼,他便把信丢到一旁,东张西望起来。
因为从未见过叶诚这副样子,张继姚更加好奇信上写了些什么,便将信拿起来。
叶贤侄,哈哈。我真想看看你看见这三个字的表情,可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多半是已经死了。或许死于你之手,或许死于姚易观之手,或许死于纪蔚然之手。
我同你外公其实是忘年交。带头查抄华府也只是为了保住你的家人。
我知道你的计划,无非就是先杀我扶持刘海志。我也知道你身后有人撑腰,原本入狱的柳笑风已经无罪释放。想来他便是你对付刘大人的底牌吧?
但你不知道,刘大人不是针对你,而是为了应付税监。
关于税监,我不多赘述。总之刘大人也是有苦衷的。
我们因棋局相识,最后也用棋局来结束吧。
我在你杀我之前先自杀了。
这盘棋,可是我赢了?
看完信,张继姚调侃起自家公子:“啧啧啧,看来你这位廖爷爷用心良苦啊!”
叶诚食指扣住茶碗牛饮一口,淡淡道:“他现在要是突然活了我也不奇怪。”
张继姚深有体会地点头道:“仅从这么点蛛丝马迹中就能洞悉出你的目的,这位廖公确实可怕。”
叶诚吩咐道:“把这封信烧了。”
张继姚愕然道:“烧了?为什么要烧了?”
“这东西留之无用,说不定还会惹得一身骚。”说着说着,叶诚突然改了注意:“不烧也行,我还有些事要求证。你先好好替我保管着。”
张继姚把信放入自己怀中,又问道:“那这事就算完了?”
叶诚心不在焉地答道:“应该吧。”
张继姚提议道:“先回去再说吧。”
回到品剑山庄,叶诚他们却发现姚易观二人已经在门口了。
四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还是叶诚轻咳两声后开口问道:“何事?”
姚易观却掏出两封信,与叶诚那封别无二致。
叶诚故作不解道:“这是...”
姚易观怕叶诚心中生隙,赶忙解释道:“这是我们离开时刘海志交于我们的。不知叶公子可有信?”
叶诚摇了摇头,疑惑更甚:“竟有此事?”
姚易观可不会错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赶紧说道:“信中所写事关重大,故来此给阁下看看。”
叶诚倒是明知故问道:“这是廖公写给你们二位的,给我看算怎么回事?”
一直不说话的纪蔚然倒是开口了,她捉摸不透地笑道:“死人总不如活人来的有价值,您说呢?”
叶诚知道她是点叨自己——我们都已经表明立场了,你还矫揉造作个什么劲儿?廖公既然死了,我们就是一伙的了,莫非你还不把我们当成你的同伴?
话说到这份上,叶诚再客套总归是不像话了。他接过两封信拆开看了起来...
先看的是姚易观的信——开头很平常。但后面廖公提到他觉得自己得罪了华府,希望姚易观出面替自己摆一桌跟叶诚道歉。话里有意无意地就把自己之死归咎到叶诚跟纪蔚然身上。结尾甚至说什么“若我不幸身亡,好好善待华家。”
而纪蔚然的信上所讲的内容不过是说他知道杨老敬佩华公,自己身不由己云云。然后就是一番攻击姚易观跟叶诚的话。信的结尾跟姚易观那封大同小异,写的是“若我不幸身亡,莫要找华家人寻仇。”
这他妈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两封信看得叶诚心惊肉跳,也暗暗庆幸自己与姚易观的关系没有暴露。他脸上风淡云轻,心里却冷笑不已:老东西,真有你的!若非认识姚易观,他们还真被你忽悠住了。到死还不忘泼我脏水,好歹毒的遗计啊...
他心里连最后那一点被信欺瞒出的恻隐也消失不见。他反而希望能再见到廖公——让他再死一次!
叶诚抖了抖手里的两封信,问道:“你们二人怎看此事?”
纪蔚然看了眼姚易观,姚易观会意道:“如果公子真没有拿到信,且我二人不认识公子。我二人定将公子杀了。”
叶诚也知他说的是实话——暗地里的最讲究规矩。原本三足鼎立,变成了二虎相争。二人对了信后会觉得自己才是破坏这个平衡的真凶。他冷漠道:“这是他的疑计,却未必是遗计!”
二人以为他在讲什么绕口令,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叶诚提醒道:“第一个是疑惑的疑。他不过是想借你们之手除了我,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纪蔚然显然不同意叶诚的看法,委婉道:“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回答她的是姚易观,他凝眉摆手道:“未必。我听闻有些功法跟丹药,是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的。”
叶诚颔首附和,继续分析起廖公的用意:“这是计中计,先借你们的手除了我,再借刘广生除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