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诚见花采秋踌躇不决,语气轻松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你不要太在意了。”说完不等花采秋回答,朝她问道:“你还记得,赵庄主说的最后跟我们说什么吗?”
花采秋显然是被叶诚的推理所折服,她揉着太阳穴回忆道:“最后他让我们留下来吃饭,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所以拒绝了。还要让你多教教赵逸!”
叶诚感觉自己背后有点冒冷汗,他不确定地反问道:“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
花采秋又闭起眼睛开始回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好一会儿后她才确认道:“没有了,没别的了。”她像是开了窍一样,追问道:“怎么了?他说的哪句话有问题?”
叶诚摇摇头,起身离开了房间。临走之际他劝慰道:“没什么,你也早点休息。”
望着叶诚离开的身影,花采秋双眼异彩连连。
躺在自己床上,叶诚望着房梁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不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通过刚刚跟花采秋的聊天叶诚发现了个问题!
那句话是赵庭明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而且叶诚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
怀缅,崇敬,欣慰,感慨...
按理说自己也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而且他说见过“天外飞仙”?是爹当年夺魁的时候露了一手吗?那他直接跟我说就完了啊?
叶诚突然灵光乍现。他想到个可能性:“他应该已经知道我就是剑首了。可这也没法解释他当时为什么会把堪称镇庄之宝的七草六药丹给我吃?仅仅因为我打跑了东瀛人?这实在没道理啊...”叶诚越想越乱。
叶诚打了个哈欠,闭目低语道:“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先睡觉吧。”
第二天,叶诚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没有不耐烦,而是等着门外那人先开口。
“阿诚,我们打算再去一趟品剑山庄,你去不去?”
是陈猛!叶诚失望的同时也稍稍安心下来——要是那两个女的来自己,那还真不好办。他故作虚弱地咳嗽道:“咳咳,阿猛啊,我昨天晚上应该是着凉了。你们去吧。”
“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
陈猛说着就要推门而入,吓得叶诚咳嗽的更大声了!他赶紧劝止:“咳咳...不用了,本来人,咳就...咳咳...就不多,要是你也被我传染了,咳咳咳...不,不说了,咳...我现在很累。要先休息...”
叶诚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听得门外的陈猛干着急。陈猛咬了咬牙,才冲着屋内喊道:“那行!你早点休息!”
听见陈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叶诚一股脑地从床上翻起来。他摩挲着开始有点扎手的下巴思考起该怎么避开其他人与赵庭明接触:“这大早上的,他们要去的话最晚最晚应该是傍晚回来...”
确定了大致时间,叶诚喊上陈醒跟张继姚打算出去。
叶诚轻轻踢了一下前来跪安的陈醒的屁股,问道:“张继姚呢?”
陈醒趴在地上朝叶诚乐呵呵地笑道:“老张说他有事,先离开一阵子。”
叶诚“哈”了一声,轻笑道:“我说这几天我睡得这么安稳...”
因为声音太小,陈醒又问了句:“少爷,你说什么?”
叶诚突然板起脸,叱责起不在场的那位:“他是少爷我是少爷?说走就走!告诉账房,扣他半个月月钱。”
陈醒有点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帮张继姚说情——一边是一起坐过牢的狱友,一边是亦兄亦友的东家。不等他开口,叶诚便喊他一起去喝酒。
走在路上,陈醒有些兴奋。他搓搓手乐滋滋地问道:“少爷,咱们是去喝正经的酒吗?”
叶诚无奈地转头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他开玩笑道:“你这话就挺不正经的。你知道哪儿能了解到赵庭明的消息吗?”
陈醒眼睛猛然一亮。他像是生怕叶诚反悔一样赶紧说道:“我知道!”
话戛然而止,叶诚剑眉紧皱,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就说!”
陈醒应了声是,唯唯诺诺道:“那地方比较...额...比较贵。而且人会很多。”
叶诚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笑道:“这个就不是你担心的事了,带路就好了。”
今天叶诚并没有带面具之类掩饰自己的身份——因为自己来华家虽然有一段时间,但鲜少抛头露面,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认识自己。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叶诚跟陈醒走在街上,确实没多少人认出他。只是有不少女子的目光偷偷在叶诚身上多看逗留一会儿...
走着走着,叶诚却看见了熟人。他喊住陈醒,指着不远处一个人问道:“他是不是上次想揍你的那个?”
陈醒眯起眼睛,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好像是他!”
叶诚灵机一动,想了想问道:“他是这片最大的混混头子吗?”
陈醒纠正道:“之一。”他简单跟叶诚讲起了这一片地区的情况——那刘海志原先是个丘八,在兵营里历练了几年好的没学到坏的学了一堆。出来后拉着几个好友在这一片打出了名堂。可就算如此,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整个常州府,其实早就被三人瓜分了。
势力最大的,是一个叫姚易观的。据说有亲戚在朝中当官,无恶不作。所以被常州百姓称为衣冠禽兽。他是整个常州府地下的话事人。有着“次府”之称。
势力最小的,反而是年纪最大的。叫什么不清楚,只知道外人都叫廖公。也是三人中最有名望的人。连姚易观,都会给几分薄面。包括刘海志的崛起,据说背后也有这位廖公的扶持...
而介于中间的,则是一个女的,叫纪蔚然。她原是一个老鸨,后有贵人扶持便一飞冲天。具体情况陈醒也不了解,毕竟实在太少打交道了。
刘海志虽没拜码头,但别人都把他当成廖公手下的人。廖公那边倒是没什么反应。
听完这番话,叶诚心里有数。他跟陈醒说道:“你去找他过来。”
陈醒只当是叶诚上次没打够,开口劝道:“少爷,不用了吧?我已经出气了!”
叶诚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不想多做解释。他不耐道:“让你去你就去!你最近越来越没规矩了!”
叶诚见陈醒硬着头皮过去找刘海志。而刘海志也早已注意到自己。叶诚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刘海志让人都在那儿等着,自个儿一个人大咧咧地朝叶诚走来:“听陈醒说你有事找我?”倒不是他不想揍叶诚,但是自己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而且就算这位富家少爷想对自己动手,根本用不着让陈醒来。
“换个地方聊。”见到他的时候叶诚就已经有些想法了,等陈醒跟自己说完这个常州府的地下格局,叶诚就已经打算把调查赵庭明的事先搁一搁。
可是刘海志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叶诚的请求:“不行!”顾不上叶诚不满的脸色,他不卑不亢地继续道:“我跟弟兄们好几天没吃饭了。得先找份活!”
听见他的解释,叶诚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他笑着用食指跟中指夹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在刘海志眼前挥了挥。
刘海志虽然眼红,但也仅仅是眼红。
叶诚松开手,任由这张够买五亩大宅的银票飘落在地上,继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海志。
刘海志深深看了叶诚一眼。他将银票弯腰拾起后,神色淡漠道:“谢公子赏。”
叶诚非常坦然的接受了刘海志的话。他非常满意刘海志的态度。于是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刘海志。
刘海志倒是没想到这出。他疑惑地看着叶诚,下意识推开叶诚递来的银票。
叶诚微笑道:“换个地方谈点事情。那一张,就先给你的弟兄们吧。让他们先去吃饭。”
刘海志点了点头。他转身回去找弟兄们,把其中一张银票交给他们并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朝叶诚走来。等到了叶诚面前,他才恭敬道:“公子请。”
领刘海志到了自己家门口,叶诚瞧见看着“华府”二字目瞪口呆的刘海志觉得有些眼熟:自己当时是不是也是这个表情?
不料刘海志突然跪了下来。他将那一张银票从怀中掏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叶诚觉得他的举动有点反常,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戏。他便出言试探道:“你这是?”
刘海志抬起头,眼眶红红,有些哽咽:“小人,小人的命就是华公给的!”
叶诚觉得奇怪,可看他神色又不似作伪。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刘海志生于杭州府一个叫做庆元的小地方,万历二年的时候那儿发生了地震。是外公第一时间让人过去放粮赈灾,而刘海志正是收了外公恩惠的那些人之一。
叶诚的外公,不知不觉中还给自己的外孙种下了因果呢。
叶诚将他扶起,笑呵呵地感叹道:“如此说来,我俩倒还颇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