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晶雅和安室长告别后,独自一人从公司出来,她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很快锁定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再次确认过车牌号码后,上前敲副驾驶座的窗户,车窗立马就摇了下来,两人简要地打了个招呼。
驾驶座上的人用手重重地抹了一下脸,“先上车。”
李晶雅没有犹豫,直接坐上了副驾驶位,开车的是她的表舅李泰文,坐后座有点不礼貌,好像对方是她的司机一样。
一上车,李泰文就塞过来一份文件,说:“你先看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李晶雅翻了一下,文件里是一些河教授的资料,一份基础乐理总结,最重要的是一些过往的面试案例,以及应对指南。
李泰文的意思是让她最后再准备一下。
她也没有反抗,大部分内容都是略扫一眼,只在少数地方停下来细看,没几分钟就合上文件。
“表舅,这里面大多数我都看过了,你之前不是给了蒂姆一份吗?”她在脑海里对比一下,肯定道:“蒂姆给我的资料更齐全。”
李泰文倒是没太注意她话语里的小嫌弃,倒是被她对李泰和的称呼惊到了,“你这孩子,怎么能直接叫你舅舅的名字呢?”
李晶雅平静且随意地回答:“我一直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正值红绿灯,李泰文转头看了她一眼,他虽极力控制好表情,眼神里还是多少带有一丝异样,“你就不怕他?”
李晶雅反问,“我为什么要怕他?而且这和我叫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我记得表舅你好像比蒂姆要年长几岁,你也可以怎么叫他。”
李泰文连连摇头:“我可不敢。我们前几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之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哪里去了?
李晶雅提醒他,“前几次见面的时候有很多比较传统的长辈在。”
韩国的礼仪制度比较严苛,特别是对有些上了年纪的长辈来说,更需要郑重对待。李晶雅的姥爷有好几位兄弟,现在都生活在韩国,李泰和带她去拜访的时候,她都会严格依照韩国礼仪行事。她对于这些不大在意,但绝对不会让李泰和因她面子上不好看,即使他并不在意。
“蒂姆说,你们俩关系不错来着。”既然这样,她也以更平常的态度来对待他。李晶雅不怀好意地问:“怎么?你怕蒂姆?”
李泰文没有否认,语气里带有几丝坚决,“总之,我是不会这样和他说话的。绝对不会!”
一路上要花的时间不少,李晶雅也挺想多了解一些李泰和的事情的,不然她和这位表舅还有什么可聊的呢?而且,她对李泰和的事情很感兴趣,她好像可以透过他的过往经历窥探自己的未来。
“说起来,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你,嗯,好像是在纽约?”其实印象已经很浅淡了,不过她倒是看过一些老照片,那时候的李泰文要瘦一些,李泰和倒一直都是老样子。重点是,照片里的她超级可爱!
李泰文有些惊奇,“我当时在纽约念书,你那时候才两三岁,没想到还能记得。”
李晶雅没有试图纠正他,她的记忆力要是真的这么棒就好了,“所以,你是在那个时候和蒂姆熟悉起来的?”
李泰文试图用冷淡的言语击退她的好奇心,“没错。”
李晶雅不搭理,这种色厉内荏她见多了,这样就想吓住她?“你可以给我讲讲那时候的蒂姆吗?”
看到她的眼神,李泰文意识到她和家里其他孩子不一样,不会就此退缩。
李泰文内心哀嚎:啊,又一个不会看眼色的!
但由于李泰和的嘱托,他也不愿就此拒绝她,不情不愿地点头。他拒绝了,要是这丫头回头去告状怎么办?
“他那时候在华尔街工作,你知道吧?”
李晶雅点头,补充道:“确切的说,是在老虎基金。”
李泰文说起这个就有点牙疼,“没错,那几年互联网行业的股价增长迅猛,他所在的团队刚好是负责这部分业务的,他也因此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他那段时间工作非常忙碌,还被要求辅导我的学业,我们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熟悉起来的。”
李泰和对自己的父亲很反感,当时两人的关系也闹得很僵,但面对父亲的不合理要求,他出于对堂兄的好奇与体谅,还是接手了这件事。
李晶雅有点疑惑地看过去,“我记得,你们似乎不是一个专业的,你那个时候是在读博士吧?”
李泰文想起自己在博士阶段被本科毕业的堂弟辅导功课就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没错,我那个时候英文水平很不好,他会抽空辅导我,还会指导我处理一些实验数据。”
然后他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好像这样就能遮掩住他的心虚,“他可是哈佛毕业!哈佛!指导我有什么问题?!”就差没拍几下喇叭了。
李晶雅很嫌弃他这时候的态度,“你现在的表情语气和我姥爷一模一样。”说话就说话,嚷嚷什么啊。
李泰和曾经给她剖析过,韩国人普遍带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拼搏精神,与此同时,也普遍会有过度的自尊心,以及被触动时过度的应激发应。这种情况在男性群体更为多见,李晶雅的姥爷就是其中典型,现在她又看到了另一个活样本——李泰文。
“你好好说话,这么大年纪了,情绪还没有我稳定。”她已经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嫌弃之意了。
李泰文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又发不出来,他有些悻悻地说:“你和你妈完全不一样,真不愧是李泰和带大的。”话一出口,他就自知失言,小心地瞥了李晶雅一眼。
这对母女的关系非常古怪,不亲近,也不敌视,李泰文看着倒有几分陌生人的意味。
李晶雅对他前一句话毫无反应,完全忽略,只是有些高兴地问:“我和蒂姆很像吗?他又不在这里,你说敬语,他也听不到。”
李泰文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回复:“很像,就连嫌弃我的样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语气有些沧桑,“我都习惯了。”
回想起当初在纽约的时候,被李泰和逐个音节地纠正读音,逐个数字地验证的那段时光,他到现在都依然会感觉头皮一紧。那时候,李泰和工作特别忙,他的进度又比较慢,两人相处的气氛时常很窒息。当然,窒息的是他,李泰和可不会有什么感觉。
有了这段经历,推己及人,他对被李泰和一手带大的李晶雅,多少是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情绪在。前几次见面的时候,她呆在李泰和身边的态度,在他看来,隐隐带有几分战战兢兢的意味。没想到,李晶雅和他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感觉自己是个同情错人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