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妈妈那次是通过萧逸轩才得知薄年的情况,薄伊想,自从她被抓之后,妈妈定是悲痛欲绝。她病弱的身体,年事已高,不但得牵挂她,还得帮着带孩子,这样的女儿无疑是她一生的拖累。
误入歧途,连累了关爱她的人,夜深时分,她的心里更加歉疚。嗓子里好似堵了湿润的棉团,咳不出,吞不进,折磨得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她抱紧膝盖,把头深深埋下,以此缓解内心的痛苦,免得哭出声音来。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抬眸问道:“谁?”
哀愁虽有,薄伊在这里警惕不减。“是我。”黑暗中,她辨不清是谁,但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
换个新牢房后,生活安静了许多,虽然她不与人交往,但同龄的有个女孩对她颇为关心,便是此时的声音,两人的关系稍微亲厚了一些。
初时她抵触,过了半月才稍有缓和,但交谈也仅限于几句日常,“有什么事吗?”那人慢慢摸索过来,坐在她身旁,“是不是在想家?或是牵挂亲人了?”薄伊没有回应。那人又说道,“还是他们呼噜太大,吵到你休息了?需要我去提醒一下吗?”
薄伊摇头,不愿引起是非,“不用,不关她们的事,是雨声太大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了,只能忍着。我也不能让雨停,老天爷又不理我,能听话就好了。”那人说到这,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对吧?”此刻的薄伊没有心思逗趣,敷衍道:“快睡吧。”
那人问:“我们能不能一起睡?”话音未落,她已经抢先钻进了薄伊的被窝,“凑合睡一晚吧,我有点冷,挤挤或许暖和些。”
薄伊回道:“我喜欢独睡。”可对方死皮赖脸,声音甜腻,她没能拒绝,只能与对方挤作一团。
这么多人在一起,料想没什么大碍,她微微松了口气,渐渐沉沉睡去。
然而到了夜半时分,可能是因为脚底着凉,她感到喉间不适,随之而来的便是猛烈的咳嗽。
于是她猛然睁眼,撑起身子。同一时间,胸口被肘部硬生生压住,下一刻,一股冰凉划过了她的脖颈。
一切都太快了,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股温热便喷溅而出。她伸手一摸,掌心一片湿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杏仁大的眼睛瞬间睁圆。
那是一把刀片,正割着她的喉咙。
意识到时,已然来不及了。她本能地捂住脖子,防止失血过多,欲言又止,试图求助。但嘴已咧开,刀口过深,喊不出声。
耳边响起淡淡的声音:“没人告诉过你,在这儿不能轻易信任任何人吗?你还让我睡你旁边。算你教训一次吧,下辈子别再这样单纯了。”是她!...
夜晚深邃,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只有狂暴的大雨如泼,似乎永无终结的打击着暗夜。囚房内的黑,深邃至极,薄依摸索在漆黑一片中,只靠本能支撑,挣扎起身,四肢乏力,艰难地匍匐到那铁铸巨门前,“咚!咚咚咚!!”
颈痛如炙火焚烧,“咚咚咚,咚咚咚!!” 救命,谁能来救救她?
鲜血汩汩自指尖流落,她拼命捂住颈间那道残忍的割痕,用尽全力死死压住。生的意志使她呼救,“救……帮帮我……”
鲜血溢满嗓口,一开口,便是鲜红的溅射,“嘶……”
\"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怎么回事?\"周围的人纷纷被吵醒,睡意模糊中询问。
她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但她已经无法出声,只有喉间沙哑的喘息声。身躯瘫软倒地,止不住的颤栗,全身痉挛,而她仍然紧捂着颈部的伤处。
\"见鬼,她是自杀的!”
\"血,好浓的血腥气!\"
\"快救人哪,监狱官员快来!出人命了,快救人哪!!\"
薄依倒在腥血中,只有沉闷艰难的呼吸,胸腔沉重地起落。
快要无法呼吸了,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千思百虑的防御,最终仍无法抵挡这一幕的发生。她小心翼翼了,不是吗?
几乎不与众交流,如何躲不开这厄运?
自己身处牢笼之中,为何还无人在乎她的生死?
不过青春年华,痴恋错误的人,为何上天连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也不给她?偏要将她推向绝望的境地?
只是错爱了一场,又不是犯罪滔天,为何一丝生机都不容她拥有?
好痛,好凉……血不停地流,她浑身赤染,连瞳孔都映照出血的色泽。
最后清醒的一瞬,她听见门被打开的金属响动,混乱的嘈杂声响灌进耳畔,“警察同志,她自杀了!快救救她!!”
“呜呜,真可怕,血流了好多!”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喂,你怎样了,没事吧?”狱警轻拍她的脸庞,她血色的视线里终于闪烁一丝光芒。
仅仅,仅是一瞬的光明而已。
很快,世界再度陷入无尽的黑夜。黑暗如巨兽,贪婪吞噬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