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仟说得口若悬河,我们这些旁观者是听得有滋有味。
确实,在我们北方的乡下,尤其是苏鲁豫皖相交界的几个城市,无论是对折菜还是乱炖,那都是情有独钟的。
一来呢,是大家伙围坐成一圈儿,吃饭显热闹。
其次就是,各种菜掺在一起乱炖,更入味儿,还更容易下饭。
奚仟自告奋勇道:“哥,你买菜够累的啦,休息休息去。剁肉、炖菜的活儿,我来给你摆置,你擎等着吃就管。”
“你这会儿不忙?”看得出来,王力还是想让他以工作为主。
毕竟自己是主管人事招聘方面的,没人来应聘,自个儿就闲着。
闲着也是闲着,一大男人剁个肉、炖个菜,还能累着了?
可奚仟不一样,他是团队的业务大神。
有这帮忙打下手的工夫,他回位置上聊个客户,或者到走廊里跟客户打个电话、拉拉呱,兴许那单子就来了。
不比挨这儿烧火做饭强?
对此,也不知道奚仟有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回答起来依旧十分洒脱:“不忙,哥哥。我客户一般都是晚上才出来,这会儿要么还没下班、要么接孩子去啦、要么就着急忙慌的回家做饭去啦。”
如此,王力才放心把厨房交给他。
那时我才知道,奚仟在入职“沃德家”之前,还真就当过几年厨子。
济宁金乡、徐州新沂、宿州萧县、商丘睢县,他都去干过一阵子。
不光是他。
还有他俩徒弟:王以豪、夏德龙,也都跟饭店干过大半年学徒。
还有殷贺的徒弟:王畅,也跟老家新沂那边的某苍蝇饭馆里掂过几天大勺儿。
事实上,真正有过后厨经历的远不止他们几个。
可具体还有谁,我实在是记不清了。
总之,整个“野狼”团队,二三十个人,得有差不离儿三分之一的人都曾有过烟熏火燎的经历。
我心说,闹呢?看来这年头厨子也不吃香了。
某某技校的宣传语上不是还说:厨师永不失业么?
现如今是怎么茬儿?
个顶个的放着高薪职业、永不失业的活儿不干,全跑这儿当销售来啦!
销售好干是怎么的?
时间很快便进入到了下午6点整。
只听得“吧嗒”一声,我知道,是煤气灶打开了。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噪音,这是油烟机按开后发出的响声。
很快,“噼里啪啦”的油爆声、锅面与锅铲之间的碰撞声,外加焦香四溢的菜味儿也相继席卷而来,大大刺激了我们的耳道和味蕾。
不时就会有人喊上一句:“我操!真香!待会儿我得克三大碗!”
“管!大兄弟。你来个万元单,一锅都是你的!”王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也不怕冷场。
人一听这个,脸立马沉下来了。
刚才还笑嘻嘻的呢,这会儿直接愁云惨雾。
后来估计是跟心里想着,王力都拿话“刺”他的了,不回一句不合适。
索性便装作“认怂”似的跟王力说:“那还是算了吧,哥。一锅太多,我吃不完。”
王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不管,大兄弟。一锅吃不完没事儿,高低这次得来个万元单不?不然咋过五万?”
叫他这么一说,人干脆不吱声了,估计连一会儿在公司吃晚饭的想法都没了。
那话说的没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饭要是吃了,回头开不了几个大单出来,这两口子又有话说了。
不一会儿,奚仟便兀自从厨房里走出来,长舒一口气道:“炖上了给它!炖个20分钟就差不多了。”
王力故作诧异道:“哟!大兄弟,那么快?到底是大厨,干活儿就是麻利。快歇歇、快歇歇。待会儿差不多了,我盛就行。”
奚仟听出了王力是想让他回到位子上聊客户。
他偏不抻这茬儿,非得跟他逆着来:“管!哥哥。我出去抽棵(kuo )烟去先。唔,厨房那油烟机好像不太管使了,刚才煸锅的时候,那干辣椒味儿熏的我直上头。奶奶!呛鼻子。我得换换气去!”
过了大概有10分钟,见奚仟还未抽完烟回来,王力便起身直奔厨房。
望着正挨灶上文火慢炖的大锅菜,他还特意回头看了看。
见身后没人,便再也按捺不住他那无处安放的双手,上前两步、掀开锅盖,凑过去就是一通乱嗅。
从厨房出来后,正好跟刚回办公室的奚仟撞个正着,还忍不住夸赞道:“真不孬!大兄弟。我刚还特意闻了闻,味道真好,真管!太办肆了!”
奚仟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些溢美之词上。
听王力这么一说,他立马反问:“哥,你掀锅盖了呗是?”
王力瞬间有些气短:“就敞开一下,闻了闻就给盖上了哟。”
奚仟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半开玩笑的讲了一句:“俺们家那边有句老话,叫‘掀一掀、烧半天’。意思是正炖着菜来,要保留住那个温度。掀开锅盖,那热气就跑完啦,菜熟的慢就。不过没事儿,咱反正也不着急吃,多炖会儿呗。”
王力也苦笑道:“诶,对。多炖会儿更好,炖的烂,入口即化。”
奚仟也不接话了,回身向厨房走去。
这家伙天生一副“变色龙”面孔,刚当着王力的面儿,还满脸堆笑呢。
转过身背向对方的那一刻,表情立马拉下来了,脸阴得跟欠他几百万似的。
八成搁心里已经把王力家的女性长辈们默默问候好几遍了。
不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大伙儿都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王一飞便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换了身新衣服不说,还剃了个头,相比前几天,真显精神了不少。
惊魂未定的虹姐一看是他,立马埋怨道:“你干啥来?弄那么大动静。我以为咋了嘞......”
王一飞略带有一丝不满的问道:“姐姐,我这不来公司,你们都不想我的吗?”
此话一出,虹姐只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撇嘴道:“不想、不想。”
奚仟更不客气,直接补刀道:“想你干啥?想你睡觉打呼噜?想你上厕所乱呲?还是想你天天吹牛逼,说话像放屁?”
听到这儿,大家伙儿皆忍俊不禁,爆笑起来。
王一飞不悦道:“所以说,你个逼养孩子,说话就那么不喜欢人。谁奶天天上厕所乱呲啦?你看见啦?说话跟娘放屁的嘞!一天天的......”
奚仟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就猜到王一飞不会承认,于是立马揭短道:“你不承认散熊,反正我有证据。”
“你有啥证据?拿出来看看耶倒是。净娘嘴能!”王一飞不忿道。
“你可别昂囊(恶心)人了搁这儿!你还指望着我拍下来给你看呗是?这么跟你说吧,我盯你好几回了都,好几次都是我搁厕所外头等着。你从里头出来,我一朝里进,我嘞个老天爷来!整个卫生间骚气拉烘的,根本没法待。马桶底下一片黄,我日他哥哥......还有那马桶座儿上,呲的娘到处都是!不是你,还能是谁吧?”奚仟也不跟他云里雾里来回绕了,索性开门见山。
是真是假,心里门儿清。
“这你奶奶就算我头上啦?要是别人呲的来?照你这么说,咱公司那么多人,就我尿黄?你挨个儿看过?”王一飞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兹要没抓他现行,他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奚仟也明白,王一飞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饶是自己一口咬定,撒尿乱呲的那个人就是他王一飞无疑。
可没有凿凿铁证在手,也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既是如此,也就不跟他纠缠下去了。
说道:“那!你不承认能咋治?你不承认,我有啥法?反正谁呲的,谁心里有数就是了呗!还能冤枉谁咯?”
“你也别说那逼养用不着的话!天天天把人想的都跟坏熊似的。先看看自己啥样,再说别人。好吧?弟弟。正人先正己,别娘一天到晚跟娘斜撇子似的嘞,二五郎当的。”面对奚仟这不阴又不阳的态度,王一飞自然是不买账的。
他感觉奚仟就是故意针对自己。
在他面前,自个儿不论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一次两次就算啦,老这样还得了?
真拿爷们儿当软柿子捏啦?
不怼你次狠的,以后还不得变本加厉挤对老子?
谁成想,奚仟听了他这番话后,竟不气不恼。
反而像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反唇相讥道:“那!咱再斜撇子,也没你斜撇子耶!你搁咱徐州,是天字第一号斜撇子!”
说完,奚仟便起身奔厨房去了,菜差不多能出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