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盗匪恭谨地站着,任由凛冽的风雪吹僵了面颊。
仍不敢有丝毫动作。
白夜天,已被老者迎入了屋内。
外面看着极大的房屋,内里却并不显宽敞。
毕竟,住了十一个人,还堆满了半个房屋儿臂粗细的树干。
满地的木粉,还有木屑。
老者脸上也有几分赧然。
“让白大侠见笑了,屋内太乱。老大,赶紧拿两个干净椅子来!”
白夜天笑了笑,道:
“老丈不必客气。”
说着,走到了一堆明显已经削制打磨好的长矛前。
随意拿起一根。
不错,跟那些盗匪所使的一样。
“老丈有此手艺,又有一身工夫在身,怎会?”
老者叹了口气,道:
“不瞒大侠,我们许家世居陕州。”
“但因得罪了当地帮派,不得不举家逃走,想着去西州投奔亲戚。”
“没成想,路过这太行山时,被三阳寨这群盗匪抓来。”
“若非是看老汉我有几分实力,还有一手打造长矛的手艺。”
“恐怕这一家子人,都成了这群盗匪的刀下亡魂。”
“只是,我二弟、三儿,却是都死在了这群畜生手中。”
白夜天微微叹了口气。
“盗匪凶残,俱是百姓之祸,老丈节哀。”
“如今三阳寨已被我攻破,老丈可要寻盗匪报仇雪恨?”
许老汉目光怔然地看着白夜天。
“白大侠攻破山寨,这群盗匪自然归白大侠处置。”
“老汉我如今能保一家老小平安,已是万幸,不敢再有奢求。”
白夜天轻笑道:
“安危之事,老丈以后都不必担心。”
“保定府中,我绿柳山庄应是第一安全之地。”
“至于这三阳寨盗匪,老丈若要报仇,尽可杀之,我为你坐镇。”
看着白夜天毫无虚假的神情,许老汉,心动了。
砰!
许老汉重重跪下。
砰!
一头重重磕下。
“若能报得血仇,我许章明,愿奉白大侠为主,刀山火海,生死相随!”
白夜天一伸手,便将这高大健壮的老汉拉了起来。
“好!如此一来,我们便是自家人,走,我带你报仇!”
一身白袍,刚刚踏出房门。
“拜见庄主!”
数十白袍,齐声高呼,震得飞雪四散。
白夜天也被这阵仗弄得微微一愣。
旋即,满意地看向躬身抱拳的雪姨。
“都起来吧。”
“雪姨,寨中之人,都控制住了?可有伤亡?”
“回庄主,已将三阳寨全部包围,尚未入屋搜查!”
“另外,只有三名弟子受了小伤,并无大碍。”
身侧,许章明脸上的震撼神情。
让白夜天对雪姨的行为,更加满意。
“好!”
他抬首,看向百米外的那群断指盗匪。
神情,已然收敛了笑意,满是冷厉。
“你们,即刻让寨中之人,全部赶往寨门广场。”
“无论男女老幼,任何一人一刻钟不至者,你们四十七人,都得死!”
这四十七人,立时神情一紧,随即一松。
听这话中之意,似乎,不用死了。
瞬间,四散飞奔。
忍着断指之痛,踢开了各家各户的家门。
寨门广场。
有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战堂弟子动手,搭建了一座简易的凉棚。
挡住了风雪。
凉棚之内,白夜天坐着。
身侧,站着如画、雪姨,还有老汉许章明。
至于许章明的家人,白夜天特许他们留在家中,收拾家什。
一刻钟过去。
广场上已站满了密密麻麻近千人。
白夜天抬眼,还是点了那位年轻盗匪。
“好好数数,人到齐了没有。”
凌厉如刀的眼神,定在其脸上。
“数漏一个,你的脑袋,就没了。”
年轻盗匪神色一紧,立即道:
“大侠放心,我,我一定认真数。”
“一,二,三,…………”
除了山顶的风雪呼啸之声,偌大的山寨中,便只有年轻盗匪的数数之声。
半晌。
“回禀大侠,除了派下山的三十六人,还,还有已死的寨主。”
“山寨其余八百九十六人,都已到了。”
白夜天抬眼扫过,眸光微凝。
偌大的山寨,居然,没有一个老人?
唔,似乎,青龙寨中亦是如此。
“山寨中,为何没有老人?”
“这…………”
年轻盗匪似乎有些迟疑。
“说!”
其身体一颤,立即道:
“回大侠,按照山寨的规矩,年至六十的老人,都会成为年轻一辈的试炼对象。”
白夜天蹙眉。
“何为试炼对象?”
“就是,就是让达到年龄的年轻人,杀掉老人,就算完成了试炼,就可以跟随队伍下山。”
年轻盗匪已经深深地低下了头。
白夜天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无比。
“雪姨,他所说,是真是假?”
“回庄主,绿林道上,几乎都是如此。”
“不过,基本上也都是针对未能修成内力的普通老人。”
至于为何没有修成内力的老人,白夜天没再问。
混迹江湖之人,少有善终。
更何况,整日都是刀口舔血的盗匪?
就算有,嘿嘿,也只可能是能够修炼最好功法的寨主一系。
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盗匪,有男有女,还有孩童,甚至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但是,白夜天的眼中却无分毫温和之色。
这太行山,真的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世间正道?
呵呵。
那些江湖大侠,眼睛都瞎了吗?!
白夜天心中,霎时有着莫名的怒火,在翻腾燃烧。
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
“许老,有仇报仇吧。”
许章明双目泛红,郑重一礼。
“多谢,庄主!”
高大健壮的身躯,跃下高台,撞入广场匪群之中。
犹如铁铸的双臂,猛然向着一名盗匪砸下。
“死!”
他双目圆瞪,怒发冲冠。
狂暴的杀气,霎时便让一些普通的盗匪惊恐倒退。
这名盗匪,乃是那四十七人之一。
二流修为,身材高瘦。
面对许章明砸来的一拳,虽惊不乱。
他也是二流,岂会惧了许章明。
“许老汉,半截都入土的老家伙,就让我送你彻底入土!”
他一边挥拳抵挡,一边喊道:
“兄弟们!这摆明了是要将咱们都赶尽杀绝!”
“还不如一起出手!能逃一个算一个!”
说着,他还一边应对着许章明的攻击,一边向着寨门的方向退去。
其余盗匪,眼神交互,皆有些意动。
只是,目光瞧着那高台上淡然无情的白夜天,立时心尖一颤。
那柄覆盖了整片天地的刀影,再次浮上心头。
刚刚升起的勇气,顿时烟消瓦解。
惶恐的内心,只剩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