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人之间的“私怨”归“私怨”。
女帝是如何看出鹿鸣军打仗不卖力的?
要知道,这最近一段日子传回来的战报中,描述的可都是鹿鸣军屡战屡胜啊!
这还叫没卖力?
似是感受到了李秀衣那困惑的目光。
女帝袖袍一甩,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御案前,取出一封奏折递给了她。
李秀衣小心翼翼的接过后,翻看阅读着。
而这时,女帝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这上面记录着,自鹿鸣军成立以来,所打过的大大小小一切战役。
“除却当年攻入中原那一战耗时颇久以外,其余大小战役,何曾有超过数月之久的?”
“这......”
李秀衣目光迟疑,不敢苟同的说道:
“可陛下您也说了,鹿鸣军征战无有数月,但如今毕竟才过去了一个多月啊。
“况且大宁此次有备而来,战况胶着也合乎常理......”
“哼,都是借口。”
女帝嗤笑一声,琉璃眸子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说道:
“就算战况再如何胶灼,岂能一点优势都打不出来?”
李秀衣怔住了,转身就拾起先前被女帝随手扔在地上的战报,反复观看。
在确定不是自己看走眼之后,这才重新抬头,指着战报上近几日来所描绘出的光辉战绩,说道:
“陛下,这、这些难道不算打出优势吗?”
女帝摇摇头,语气淡漠且坚定:
“不算!
“大宁虽然屡屡败退,然,说到底,还是未伤及元气......如何能算优势?”
李秀衣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连声音都不禁提高了几个音调:
“不是啊,陛下,这代帅明陵从正面打退了十万宁军,这还不算伤及元气吗?
“整整十万大军啊!
“别说对周宁两国了,换做是西魏、北燕这种蕞尔小国,怕是国库掏空了都攒不出十万兵力吧?”
女帝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道:
“打退又不是歼灭!
“假以时日,这些人重整旗鼓,便又是可以作战的力量,这样如何能算伤及元气?
“况且,你难道只看见对面伤亡,看不见我军同样损失惨重吗?”
“......”
李秀衣彻底哑口无言了。
她很想问,陛下您是不是对鹿鸣军的要求有些过于苛责了?
这自古能有一支百战百胜的大军,是多少君王梦寐以求都求之不得的?
如今您有了,却还是嫌它胜的不够快,不够狠!?
女帝似乎话还没说完,仍有余力的继续冷笑吐槽道:
“他们之中,大多都是早年从西周就开始带兵打仗的将军,又岂会不明白打仗先杀人这个道理?
“你不杀人,让敌军反反复复的溃逃、聚拢。
“长此以往打下去,就是再打个一百年!都未必会有结果。”
“......”
李秀衣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想辩解道:
“或许,将军们也只是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这话阿衣你自己信吗?”
女帝拉起袖袍,纤手游走其上,淡声说道:
“据我所知,鹿鸣军中有个‘恶蛟’?
“叫、叫池什么什么池来着?”
“恶蛟池纪。”
“对,就是他。”
女帝点了点头。
明明是领兵的将军,国之重臣,但她却似乎偏偏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意动脑去记。
只是在李秀衣的提醒下,这才继续说道:
“朕记得,他不是素有人屠恶名吗?打起仗来,往往死在他手里的人最多,从无降卒。
“可这次呢?
“他的人屠恶名为什么就不作用在宁军的身上呢?”
李秀衣看了看手中的战报,指着恶蛟那一行回道:
“宁军偷袭我军粮道,他伏杀了......”
“偷袭不过两万人,他又不是全歼,再伏杀能伏杀多少?”
女帝摆了摆手,很是不在意的说道:
“都是借口。
“依朕看,他们分明就是心有怨言,觉得朕杀了......他,所以如今不肯为我大周继续卖力罢了。”
李秀衣再次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劝女帝不要固执己见。
您觉得鹿鸣军战力不似从前那般勇猛,就觉得他们是心有怨言不肯卖力。
那难道就不曾想过是人的原因吗?
以前鹿鸣军是在谁手里啊?
现在在谁手里啊?
代帅明陵,那以前曾是岐王的军师,他跟在岐王身边最久,尚且不能将鹿鸣军发挥到应有的水平。
那这大周,还有谁人可以?
只是这些话,李秀衣不敢说。
因为她一说,必定会遭女帝冷眼质问,觉得自己这是在阐述大周离了路沧澜,便再无能人了。
这样素来心高气傲的女帝如何能忍?
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
知错、改错、不认错。
这才是一个合格君王该有的心理!
更何况,如今的女帝也从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自从岐王死后,她只感受到了“自由”。
前所未有的自由!
要说唯一的遗憾?
也有......
女帝不自觉地低垂着眼帘,伸手轻抚着自己已经日渐隆起的小腹,神色复杂。
而李秀衣见她这般样子,也是下意识的以为到时间了。
当即打算动身前往太医院,将今日煎好的坐胎药取回来。
但就在她推门的那一刻,一道黑色倩影缓缓落下,双手举起一个密信,递到了李秀衣面前。
等到李秀衣接过后,那倩影便再度消失了。
李秀衣望着密信上加盖的印信,只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再度进了女帝寝殿中。
“怎么了?”
见她去而复返,刚因为久坐腰累,想再去床上躺一会儿的女帝脚下动作一顿,眸子疑惑的望着她。
李秀衣将手中密信呈递上来,说道:
“是烛影。
“刚刚送来关于西境的战报,想来是岐州那边安定了吧?”
“哦?”
女帝柳眉轻挑,对着她缓缓招了招手。
李秀衣将密报呈上。
等到女帝打开扫视一眼后,便又迅速合上。
而后冰冷的娇颜上似乎泛起愠怒,银牙轻咬道:
“哼,朕说的果然没错!
“鹿鸣军这帮人,如今是各个只出工不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