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意笑道:“问题就出在这。”
光禄寺少卿,按照大乾的官职,是六品,一个六品的官员送礼,一出手就是上万两的名画,是不是太阔绰了些。
除此之外,沈舒意让张锦萍查过,这光禄寺少卿家办红白喜事的时候,他们沈府回的礼可只有五百两左右的砚台。
这差价悬殊的耐人寻味……
最重要的是,这事后不久,这位光禄寺少卿就拿到了一件颇有油水的好差事。
再仔细看这账本,自打她回府后,尤其秦雪蓉不再掌管中馈以后,这种事儿倒是少了许多。
“舒意妹妹,你唤我。”
正思量着,姚卉妍和赵雪卿一道从外面进来。
沈舒意站起身:“姚姐姐和表姐倒是碰到一处去了。 ”
姚卉妍笑道:“听闻你相请,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赵雪卿亦是道:“我可是听说陛下和太后娘娘赐了不少好茶,专程过来尝尝的。”
玉屏立刻道:“小姐早就让奴婢备下了,还专门做了几样糕点,奴婢这就去拿。”
沈舒意也没客套,将方才那幅千里江山图递给两人道:“实不相瞒,今日请两位姐姐过来,其实是想看看这画。”
姚卉妍将画缓缓打开,同赵雪卿一道仔细观摩起来。
“依两位姐姐之见,这画是真是假?市值几何?”沈舒意问。
姚卉妍思量片刻,斟酌道:“我瞧着画工虽精致,却…不大像是真迹。”
赵雪卿也有些犹豫:“我也说不准,张大师的画我见的不多,但笔法的细节处,落笔过于随性,不如张大师精细。”
闻言,沈舒意又拿出了一幅卷轴:“再看看这幅王大师的字。”
几人一道品评了一番,赵雪卿道:“这幅倒像是真的。”
“我也这么看。”姚卉妍点头。
沈舒意心中盘算着,光禄寺少卿所送的那幅千里江山图虽然很像真迹,但她让江漓查过,市面上确实有一幅千里江山图被顺王买走。
而且据二婶所说,当初光禄寺少卿送这幅画时,似乎刻意提了是件仿品。
若是这样,倒也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去年她在祖母的寿辰后,曾偶尔见过这幅千里江山图。
但当时那幅,她却觉得是真迹……
再联想此前秦雪蓉掌家,而她手里的银钱又格外宽裕,沈舒意心中另有猜测。
姚卉妍见沈舒意不做声,不由得试探道:“舒意妹妹是觉得,有人倒卖府中字画?将真品换成了赝品。”
“是,但重点是,这送画的人也说自己送的画是赝品。”沈舒意声音清冽。
几人对视一番,赵雪卿皱起眉头:“表妹的意思是,这画从一开始就有两幅?一真一假?”
“是。”
此前同娄玉兰比试查账那次,沈舒意就发现,账目上的一些字画很有问题。
字画古瓷甚至是美玉这种东西,价格和真假往往都不好估量。
光禄寺少卿这幅画,她虽记不真切,但库房里的不少字画,她却看得出是真的。
就如王大师这幅字,一定是真迹,可秦雪蓉掌家时,给对方的回礼也是只值三百两银子的物品。
所以,她怀疑,秦雪蓉仗着自己是尚书夫人的身份谋私,收受贿赂后,再对沈景川吹吹枕边风,或者从沈景川那探听些消息后,转头透露给行贿之人,以此达成某种交易。
或者说,如今朝堂上下,这样的行贿方式,一定很多。
前世沈舒意知道时,还十分震惊,只不过萧廷善却好像对此见怪不怪。
她前世就曾建议萧廷善向乾武帝进言,彻查这种不正之风。
可萧廷善却阻止了她,只说她如此行事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继而会让许多朝臣对他不满。
如今重活一世,他不愿意做的事,她自己来。
沈舒意向来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可若是不管不顾,这水只会越来越浑、直至乌黑。
所以,该查的还是要查,否则,最后深受其害的只会是百姓。
沈舒意同两人就这事聊了一会,姚卉妍道:“回头有机会,我同姑父打探打探此事,看他有什么看法。”
“好,你堂弟如今怎么样?”沈舒意想起那日在天香楼外看到的王啸。
姚卉妍叹了口气:“他还是那样,一蹶不振,茶饭不思,倒也不知是为了同姑父姑母对抗,还是真的有那么喜欢红袖。”
沈舒意笑了笑:“或许二者皆有,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许真让他得到了,也就祛魅了。”
姚卉妍摇头:“我那堂弟倒未见的如此,他若是真将红袖娶进门,必会言听计从、嘘寒问暖,处处捧在手心。”
“你帮我劝劝王夫人,让她不必焦急,男子立于世,难免遇纷扰,有时候多经历些,不见得是坏事。”沈舒意坦言。
就如前世的她,若她不曾经历过那样的背叛,也不会懂得,人这一辈子,还是要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你倾其所有的去帮别人,倒不如用尽力气替自己争出一条生路。
“道理姑母都是懂的,只是见着堂弟这般,难免心疼。”姚卉妍叹了口气。
沈舒意想了想:“过几日,有时间我去会会这个红袖,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
姚卉妍笑道:“你素来有主意,姑母若是知道,一定开心。”
*
入夜,沈舒意带着江漓,来到大理寺监牢门前。
沈舒意身披一件黑色斗篷,面罩薄纱,江漓扮做护卫。
没等太久,谢璟驰便带人赶到。
男人身着一件藏蓝色的锦袍,衬托的肤色冷白,剑眉星目,说不出的俊俏。
只不过,沈舒意忍不住想,谢璟驰之前有这么白吗?
“谢某这般为着郡这般徇私,倒不知郡主何以为报?”谢璟驰一面命人开锁,一面开口。
沈舒意转头看向他:“所以,谢大人为何肯为着我这般徇私。”
大抵是没想过她会这般反问,谢璟驰顿了顿,凤眸直视着沈舒意,幽幽道:“自然是有所求。”
沈舒意挑了下眉头:“谢大人所求为何?”
谢璟驰扯了下唇角,幽深的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攻击性。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