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
傅潇隔着老远便听到夏逸的高呼声,便皱起了眉头。他所喜好并不太多,其中一样就是手捧一卷好书,诵读于夕阳下,这样才有古代圣贤之风范。
自从闲云居士外出求学之后,夏逸也如同失踪了一般。没个三五日,傅潇休想见到这位师弟回来过夜。
至今日他已有七八日没见到夏逸了,此时正享受着难得的平静,却被夏逸两声叫唤打破了他一颗求学的心。
“你居然还知道回来?”傅潇冷笑了两声,心中已准备好一套说辞去教育师弟,可他才站起身,便见到夏逸一脸急色地冲进院子,而他怀中居然抱着一个昏迷的白衣少女。
傅潇惊地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居然敢去迷晕人家黄花闺女?”
“白痴!”夏逸发现自己这位师兄实在对得起他“书呆子”的雅号,大声喝道:“人家是个姑娘,又不是美酒,我抢她做甚?你快来看看这位姑娘怎样,救人要紧!”
傅潇这才知道误会了师弟,顿时又羞又愧,连声音也低了几分:“你……先把这位姑娘带去卧室,我再看她伤势如何……”
夏逸道:“你的卧室还是我的卧室?”
傅潇心里骂了夏逸一声“白痴”,淡淡道:“一共也不过三间卧室,既然师父不在,自然是带去师父的卧室。”
夏逸道:“有理!”接着就抱着怀中少女匆匆奔向后院……
“这位姑娘伤的并不重,只是右臂上有着一处颇深的伤口。不过只要给她上了药,再包扎好便无大碍。”傅潇只是看了床上的少女两眼,便已知道了大概。
夏逸道:“那你还不给她上药?”
傅潇面露难色:“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这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白痴,那我来!”夏逸一手抓着金疮药,另一手就推开了傅潇。
傅潇心头如同落下一块大石,长声道:“甚好、甚好……”
夏逸撩起那白衣少女的右臂衣袖时,一条如玉一般的手臂便呈现在师兄弟眼前,傅潇面上一红,赶紧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夕阳。
傅潇没等多久便听到夏逸说道:“师兄,我包扎好了……你背着身做什么?”
傅潇还是直直地看着窗外:“你可把那位姑娘的衣袖拉起来了?”
夏逸道:“拉什么,这姑娘的衣服已湿透了,若是不给她换一身衣裳,她岂不是要受凉?”
傅潇拍掌道:“你说的是!你等我片刻!”接着便向屋外奔去,他果然又在片刻后赶了回来,手里已多了一件衣裳。
“虽然你的身板稍大了些,也好过这位姑娘无衣更换。”傅潇再次背过了身,伸手把衣服递向了床的方向,口中却轻咳道:“你既已为这位姑娘包好了伤口,便一并为她换了衣裳便是。”
“你怎么不拿你的衣裳来?”夏逸咬牙道:“我只有两件衣裳,你把我剩下的一件用了,我日后换什么?”
傅潇叹道:“我也只有两件衣裳……师弟,你便当做帮人帮到底吧。”
夏逸恨不得把床边的夜壶扣在傅潇头上,可他也只敢想一想,只好在心中怒骂了傅潇几句。
他这双手已不知摸过多少次骰子与酒坛,但要他给一个姑娘家换衣裳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只见他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一般,一双手也伸在半空中,竟不知从何处着手。
“师弟……师弟?你还没好么?”傅潇听不到背后一点儿声响,心中便有些怪疑。
“你催什么……我……快好了。”夏逸回他话时声音居然在打颤。
傅潇正色道:“师弟,切记非礼勿视,你需闭上眼,万万不可轻薄了这位姑娘!”
“……”
夏逸发现他的师兄简直是个活宝,他已无言以对。可就在夏逸为难之际,白衣少女居然醒了过来,她一睁眼自然便见到了满面通红的夏逸以及他那双停在半空中的双手。
夏逸只听到一声惊叫,接着便感到面颊上中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傅潇自然也听到了,他顿时勃然大怒——好你个混小子,居然真敢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下流之事?
他猛地转身,便见到那白衣少女一只手拎着夏逸的衣襟,另一只手便要往夏逸脸上接着掴去!
夏逸一手按着少女的肩膀,另一只手紧抓着少女那正要打来的柔荑,口中大叫道:“师兄,她醒了……快来救我!”
傅潇这才知道自己又误会了师弟,心中连骂了自己几声愚蠢后上前道:“姑娘,你千万莫要误会,我这位师弟见你负伤昏倒在河边,便好心将你救了回来。方才他不是要轻薄你,而是见姑娘衣衫尽湿,唯恐姑娘受了凉,才好心为姑娘换衣裳。”
“你……真的是你救了我?”白衣少女终于放开了夏逸。
——她的声音居然也是说不出的好听,若是以黄莺的歌声来比,也是差了许多。夏逸心中止不住地想道,却是忘了回话。
“师弟!”傅潇忙顶了夏逸一肘子,夏逸才回过神来,带着几分尴尬地笑道:“是我……是我,我绝没有想要轻薄于姑娘。”
白衣少女打量了一番卧室后,问道:“这……是何处?你们又是什么人?”
夏逸本想开口,结果发现喉间像是卡着什么东西,竟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傅潇有些奇怪师弟的模样,便解释道:“此地乃是鹤鸣山,我师兄弟二人都是闲云居士的座下弟子。在下傅潇,这位是师弟夏逸。”
白衣少女皱紧了眉头,好像在苦苦回忆什么。
傅潇道:“姑娘又是从何处来?为何会昏倒在山下的河流边?”
白衣少女还是皱着眉头:“我……不记得了……”
傅潇与夏逸对视一眼,道:“恐怕姑娘受伤时跌到了后脑,所以一时失了记忆……那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中又有哪些人?”
白衣少女叹了口气,无神地摇了摇头。
“我在姑娘身上发现了这块玉佩。”夏逸终于能说出话了,他忙把那块玉佩递给白衣少女:“上面刻着惜缘二字,可是姑娘的名字或是家中亲戚的名字?”
白衣少女仔细端详了玉佩一阵,似乎忆起些什么,喃喃自语道:“这……好像是我的名字,可我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好像还有一个妹妹,小我五岁,叫作……”她越是想,眉头便也皱得越紧。
见到白衣少女一脸的迷茫,傅潇有些于心不忍,柔声道:“姑娘切莫着急,说不得休息几日便可记起来了。不如暂且在此住下,若是记起些什么,我与师弟必会鼎力而助。”
白衣少女迟疑道:“可……这不会打扰你们么?”
傅潇道:“姑娘放心,我家师父要外出数月,此事我可做主。”
白衣少女低声道:“那便打扰两位了,救命之恩必会涌泉相报。”
“大恩不言谢。”夏逸上前道:“姑娘若不嫌弃,先换了我的衣裳,再穿着这身湿衣,要是受了凉便不好了。”
白衣少女一接过夏逸递来的衣裳便极快地收回手,一张小脸登时羞红的如同方才的夏逸:“那……你们还不快些出去。”
“哦!是、是!”
师兄弟二人都是一脸恍然,赶紧低下头连忙退到屋外,顺手把卧室的门也关上了。
“那姑娘穿的衣物是以不菲材料编织……”傅潇沉吟道:“这位姑娘的来历恐怕不简单。”他正想问问师弟是何看法,却见夏逸正在闲庭信步,面上带着几分微笑,不停地念道:“惜缘……惜缘……”
傅潇道:“师弟,你莫非觉得这位姑娘的名字中有奥妙?”
夏逸白了他一眼,哼道:“师兄,我之前可是看到了,你方才转身看向我时,可是满目怒意,莫不是以为我要对那位惜缘姑娘做出肮脏下流之事?”
傅潇尬笑了几声:“这……是师兄错怪了你。”
夏逸冷笑道:“我们师兄弟多年,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居然是一个无耻之徒……实在令我好生心痛!”
傅潇赔笑道:“师弟,是师兄错了……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夏逸又冷笑一声,道:“你伤了我的心,认个错便了事了么?”
傅潇道:“那你还要如何?”
夏逸一本正经地说道:“此事简单,我今晚要去酒窖里开一坛酒,你若好好在屋里睡觉,此事便过了。”
“你又想偷师父的酒?”傅潇怒道:“我这就回屋里拿上铺盖,今晚我就睡在酒窖里,你有本事便来偷吧!”说罢,便怒气冲冲地走回自己的卧室。
“白痴……”夏逸看着傅潇的背影,心里生出一阵无可奈何之感,但当他回头看了一眼闲云居士的卧室时,他那心中不快又莫名消失了。
“罢了,少喝一次也不会死。”夏逸心中豁然开朗,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了自己的卧室时却看到傅潇正抱着铺盖从屋中走出来——他居然真的朝着酒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