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许满仓扬了扬手里的吊坠,随即又扔给喏奔。
喏奔接下之后,许满仓才开口道:“我曾经见过一样的。”
“那是在乾国,在乾国大将军陶陂的府邸,一个北狄人给我的。”
“我不是拓跋凌的儿子,从来都不是。”
此话一出,许满仓明显看到喏奔的面色变了。
他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我来乾国是别人的计策。”许满仓直接道:“那个布局的女人叫范臻,我和她儿子的样貌很像,就被她手下的人掉了包,成了北狄的王子。”
“喏奔,这件事从最一开始就是骗人的局,我也是局里的一枚棋子。”
喏奔面色连续变化,眼神从不可置信快速转变,最终化作了无边的冰冷。
喏奔从未对许满仓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是一种看着敌人的,毫无感情的神色。
“哈只儿,你骗我。”
“我没有理由骗你。”许满仓正色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时候看出你们的计谋的,就是我说我会继任北狄王开始。”
“喏奔,你们把这件事做的很隐秘,但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让我做北狄王。”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非要做北狄王不可。”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我的兄长!”
喏奔的声音已嘶哑了,他的眼眶发红,此时死死的盯着许满仓,呼吸也急促起来:“不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和你商谈!”
“阿兰世人都以冷血无情着称,你哈只儿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让阿兰世的大祭司礼遇有加!”
许满仓沉默了,无数思绪在他脑中快速缠绕,最终化成了一幅并不完整的画卷。
冯士当初的谋划似乎逐渐清晰了。
许满仓相信喏奔的话,只是他现在还看不清缘由。
冯士有理由让他成为天下共主,可别人呢?
薄新蕴,柯埭他们,为什么也要这么做?
他们真和冯士一条心,愿意为冯士的计划舍弃一切?
“你刚才说的所有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许满仓此时轻声道:“不过喏奔,事实证明,你也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之一。”
“我现在想知道,你们是用什么办法害死的拓跋凌,又用什么手段推我上来的。”
“屠各大妃,绝不是你们的人。”
“别你们你们的,我和他们没关系!”
喏奔狠狠的咬着牙,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吊坠,看着这个他十数年以来唯一的情感寄托,忽然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没人知道喏奔清楚自己身世之后的感觉,也没有人知道他看到许满仓之后的惊喜。
在喏奔的视角里,许满仓就是和他一样的人,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和遭遇,和他是一类人。
他之所以处处让着许满仓,就算有绝对的力量压制都不愿对许满仓动手,归根结底的原因不是什么阿兰世王的命令,更不是什么北境人的信仰。
而是喏奔真的以为许满仓是他的哥哥。
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且又能完全理解他的人。
从那时候开始,喏奔就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许满仓身上。
他谋划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有朝一日脱离阿兰世回到北狄,回到自己兄长的身边。
他曾在脑海中无数次的演练过向许满仓表明身份的样子,他甚至能想到许满仓眼中的那种惊讶,甚至能听到许满仓开口说一句: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他在阿兰世拼死奋斗,绞尽脑汁的往上爬,用了无数手段才成为阿兰世的大祭司,以前他想要的只是活下去,可后面,他只是想要亲情。
但现在,这个长久的寄托居然开口告诉他,他一直以来相信的事都是假的,全都是别人做的局。
这谁能轻易接受呢。
喏奔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吊坠,几乎要将那东西攥碎了。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只这瞬息的功夫,他便已是双目通红,青筋毕露了。
“哈只儿,我好像,没什么要和你说的了。”
“这个东西,你……”
“你的那个东西也可能是假的。”
许满仓此时忽然开口,又让喏奔一惊。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吊坠,咬着牙道:“怎么可能!”
“我出生就带着它!”
“你这么聪明,仔细想一下就能清楚了。”许满仓道:“我只是说,这东西有假的可能,没说他绝对是假的。”
“喏奔,你自己也说了,阿兰世在兰河源头的西北,距离北狄很远很远。”
“拓跋凌,根本就没去过那个地方。”
“他可曾去过滋兰国!”喏奔咬牙道:“滋兰国和阿兰世之间,就只有一座山!”
“那也是最近的事了。”许满仓道:“拓跋凌去滋兰国是去联姻的,他娶了滋兰大妃。”
“他和滋兰大妃的孩子才几岁,就算他那时也去了阿兰世,又怎么可能留下你。”
“喏奔,算算时间,不对劲的。”
“不会,不可能。”
喏奔摇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枚吊坠的确从他儿时就已经有了,一直被他贴身放着。
他被阿兰世的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养大,养父母也曾告诉过他,这东西是看到他的时候就有的。
喏奔是跟随阿兰世征讨北境的时候,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的,在那之前,他只是觉得这是他的情感寄托。
他思绪的脉络原本很是清晰,可经过许满仓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很大的漏洞。
“站在权力顶峰的人,很多都是疯子。”
许满仓再次开口,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听到这句话,喏奔抬头看向他,眼中的神色又变了,变得很是迷茫。
“哈只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许满仓轻叹口气,道:“不要太在乎自己的身世和出身了,那都不重要。”
“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