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青所言让段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实难想象竟有如此魔头能对亲生儿子下这般毒手。他虽然并非世家子弟,但家师待他甚好,父母虽因病早逝,但人生未曾历经如此多波折,初入江湖便凭借乾元九变名震四方。如今听闻天云洞的过往,顿觉凄惨无比。
“都是过往之事,不提也罢。段兄,你的腿怎样了?”闫青抬头问道。
“啊,无妨,不碍事。”段名摇了摇头。
“是被少洞主的天云真气所伤?那是天云洞最强的传承,你算幸运,当时的他未能发挥出天云真气的全部实力,否则断然不会只是如此轻伤……是你们帮他找回了记忆?”
“是广堂主。”
“广逸生吗……他的确很厉害,不愧是四大家族广家的家主。我们曾想尽办法,都无法彻底治愈他。彼时他从雨竹林出来,又陷入迷茫,让我们都捏了把汗,好在最后他恢复了神志,虽说失去了雨竹林里所有的记忆,但那已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极限。”
“所以你们为何而来?你们不是……”
“怎么?与天机阁沆瀣一气?”闫青轻笑,这是他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不,在下绝无此意。”段名连忙摇头。
“天云洞,哪怕是当年的天云洞,也并非全然的邪恶之所,你倒可称其为混乱之地,鱼龙混杂,正邪皆有,一片混沌。我曾见过诸多善良之人,因被恶人诬陷,无奈之下,只得在天云洞栖身。毕竟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明面上的魔头,而是那些表面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少武伏魔禄之时,不少真正的大魔,皆被逼死,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之人,奋起反抗,却被正派斩杀,而有所牵挂的,则为免连累后人,选择自尽——我爹就是其中之一。天机皇退位后,普渡与宋颐真掌控武林,邪不压正,成为大势,无人可抗,天云洞更是难以抵挡。故而少武伏魔禄之后的天云洞,实难算作魔教吧。”
“原来如此……”
此时夜色渐深,火堆噼里啪啦作响,火光在闫青脸上跳动,忽明忽暗,映出斑驳阴影。
这一刻,段名纵有万千感慨,却也无言以对。罪人之子,未必有罪,天云洞背负千古骂名,可在欧阳天云的治理下,竟能由邪转正——即便并非纯粹的正,也足以令人钦佩,他知道这便是天云洞能存续至今的根本。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寂。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一阵喧闹,那登山之路,正式开启。
“走吧,时候到了。”闫青拿起贴身的歽猿刀起身。
“好,走。”
段名熄灭火堆,跟在闫青身后,与普通武林人士一般,排队通过试炼,踏上登山路。
而武当那边尚无动静,不知在筹谋何事。
两人步伐迅疾,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来到山脚下,避开天机阁的眼线后,两人穿过丛林,贴着山体向东侧行进,东北方向的血池距这北方山脚颇远,约半个时辰后,二人才抵达血池附近。
“不妨在此稍等片刻。”闫青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嗯。”
段名点点头,两人贴着墙体,藏身在树丛之中。这东北方向的血池,营帐不多,偶有十几名天机阁弟子手持火把来回巡视。而那中心最大的营帐内,此刻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爽朗笑声,不知在做何事。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天色大白,血池旁的营地逐渐安静了下来。就在卯时刚过,空中突然传来信弹的炸响,惊得所有天机阁弟子一跳,纷纷抬头查看究竟。
“快看,是信弹!”
一名天机阁弟子指着信弹大喊,然而一切已晚了,眼前这片天空,便成了他此生所见的最后景象。闫青瞬间掠过,手起刀落,他的头颅已飞上半空。
闫青一击得手,毫不迟疑,向前一步,一刀斩出,凌厉刀气瞬间将前方三名天机阁弟子劈成两半。
段名也不甘示弱,早已提前解开右腿的真气束缚,腾空数记鞭腿,将散落在两侧的天机阁弟子踢飞数丈远,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显然骨头都已经被踢断。
很快,这本就为数不多的天机阁弟子,在闫青与段名的铁血杀伐下,迅速化作满地尸体。
可直至此刻,那中心营帐内,依旧毫无动静,一片漆黑。段名与闫青站在营帐门口,对视一眼,闫青挥出一刀,无匹刀气从天而降,犹如劈山之势,将营帐瞬间劈为两半。
“什么人,竟敢在此偷袭!”
只听一声怒喝,那裂开的营帐中,猛然跃出三名彪形大汉。仔细端详,这三名大汉,竟生得一般模样。
“三个人?”
段名眉头紧皱,依此前广逸生对南面血池的推测,每处营地应该就只有一位高手守护,毕竟光血池就有八座,要寻八位顶级高手本就不易,更何况还要能为己所用,值得信任,更是难上加难。
此番若非他们主动来攻,太行山如此严密的防守,安排一将驻守明显足矣。
但此处营地竟有三人看守,实非寻常。
“你们两个,哪来的毛头小子,在此撒野?”中间的大汉光头赤膊,胸口纹着一只吊睛白虎,个头不高,四肢粗壮,满身酒气。
“就是,从哪冒出来的,报上名来!”右侧的大汉与他几乎无异,只是多了一头凌乱的青色短发,除胸口纹着一只青虎外,别无二致。
“嘿哟,二哥,管他们从哪来的,杀了便是,下酒,下酒!”左侧的大汉虽与二人模样相同,但多了一头红发,嗓音尖利,身材也稍显瘦弱,胸前还纹着一只赤红色大虎。
三人蓬头垢面,邋遢不堪,显然宿醉未醒。
“三虎将?你们是,天暴洞三虎将?青虎、赤虎、白虎……这怎么会,这不可能!”
闫青望着眼前三人,满脸震惊,竟下意识后退一步。
“咦?竟有人识得我们?大哥,那小子认识咱们。”赤虎将喊道。
“我听到了,你啰嗦什么。”白虎将死死盯着闫青,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他手中的刀和脸上的疤痕上。
“歽猿刀,果真是歽猿刀……还有那伤疤……我当是谁,这不就是那天杀洞的小娃……嗯……叫啥来着,是叫……闫青,对吧?老子记得你,成天跟在你爹身后哇哇乱叫,被你爹百般虐待,差点死在亲爹手里的娃……对,你爹,一刀风雪闫寒春,呵呵,他死了是吧,自杀了……啧啧,真是稀奇,他竟会为护你而自杀,当时我们,都惊得很,还以为他会杀了你再逃哩。”
“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们不是,你们不是……”
闫青拼命回想,可那时他尚且年幼,天云洞当时乱作一团,他自顾不暇,更何况眼前三人与他并不熟络,他着实想不起这三人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