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彬回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正堂,他静立原地,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李光俊和刘甄芸走进来向他行礼致意:“大人。”
陆彬对二人轻轻点头以示回应,却没有开口说话。
李光俊看了刘甄芸一眼,然后又对陆彬说道:“大人,我们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该不该说、该不该问。”
陆彬徐徐开口反问:“你们是想问关于韩英济的事情吧?”
李光俊随即说道:“大人明察秋毫,所言丝毫不差。”
陆彬沉默片刻,而后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之前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一个韩英济竟会惊动长公主、太后,甚至最后还惊动了皇上。”
此言一出,李光俊和刘甄芸都面露诧异之色。
少顷,李光俊问陆彬:“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彬于是将自己在乾清宫的经历对二人细细说了一遍。
听了陆彬的叙述,李光俊和刘甄芸顿时愣在原地,不发一言。
过了良久,李光俊终于开口道:“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陆彬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我们软禁了大明未来的驸马。”
刘甄芸面露疑惑之色:“皇上、太后和长公主怎么都知道韩英济在我们手中?还有,太后和长公主是如何认识并看中韩英济的?”
陆彬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况且现在说这些已然无用。”
刘甄芸遂向陆彬行礼道:“属下自以为是,错抓了韩英济,以致大人受到皇上、太后和长公主的怪罪,请大人责罚。”
陆彬则对刘甄芸说:“此事不怪你,真正自以为是的人是我。”
听到这句话,李光俊和刘甄芸陷入沉思,半晌不发一言。
陆彬见状,于是又对二人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再提,皇上那边我自会有交代。”
李光俊和刘甄芸回过神来,继而纷纷向陆彬躬身行礼:“是。”
张太后、正德、朱云可和韩英济在一起闲聊了许久,当然,他们当中主要是张太后和韩英济在交谈。
自始至终韩英济都不卑不亢、谈吐大方,张太后也颇为欣赏。
一旁的正德将母亲对韩英济的态度看在了眼里,也记在了心中。
眼看天色渐晚,朱云可于是提醒张太后:“母后,时候不早了。”
听了朱云可的话,张太后不由得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朱云可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时张太后又问朱云可:“云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朱云可对张太后行礼道:“一切听凭母后吩咐。”
张太后轻轻颔首:“好,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说罢她和朱云可便慢慢站起身来。
正德也起身说道:“朕送送母后和皇妹。”
少顷,他又转头看了韩英济一眼:“韩英济,你且在这里等候。”
韩英济对正德恭敬地行了一礼:“是。”
正德送张太后和朱云可走出厅外,漫步在离开乾清宫的路上。
只见正德缓缓开口道:“皇妹,刚才没见你跟韩英济说话。”
朱云可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她一边扶着张太后行走,一边对正德说:“该说的皇兄刚才替我都说了。”
见没有外人在场,正德也没有什么顾忌:“我都没怎么开口,又能替你说什么?刚才几乎都是母后在说话。”
张太后说道:“你们兄妹俩拌嘴,又把我给牵扯进去了。”
正德问张太后:“母后,跟我们说说,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张太后用平和的声音说道:“我觉得韩英济还不错。”
正德露出神秘的微笑:“能得到母后这番评价,说明韩英济的确不错。”
停顿了片刻,正德又问:“母后和皇妹看起来都很中意韩英济这个驸马人选,为何刚才在他面前却没有提起此事?”
张太后旋即摇头:“哪有一见面就说要招别人做驸马的?倘若这样的话,一者有失我皇家威严,二者别人也会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正德点了点头,然后对张太后说:“儿臣明白了。”
张太后不紧不慢道:“先不急于一时,再慢慢看看。”
正德闪过一丝微妙的眼神:“那儿臣再好好考验考验韩英济,也不辜负了母后的期望和皇妹的心意。”
张太后不发一言,似乎默认了正德的话。
朱云可则对正德说:“考验他可以,但是不能折磨他。”
正德笑道:“皇妹这是哪里话?身为皇兄,我知道该做什么。”
正德回到乾清宫的花厅内,而后给韩英济赐座。
这时正德开口询问:“韩英济,知道朕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吗?”
韩英济说道:“英济猜想,皇上是想和我聊聊来仪阁之事。”
正德微微颔首:“此事乃绝密,就连太后和长公主都不知道,刚才她们在这里,有些话朕也不方便说。”
韩英济心领神会,他随即对正德说道:“英济明白。”
正德再度开口:“昨晚的事情陆彬已经告诉朕了。不过,朕还想好好听你说说,这几日你具体经历了什么。”
韩英济思索片刻,然后徐徐说道:“皇上,此事说来话长。”
正德面色平静地看着韩英济:“不急,朕有时间。”
韩英济遂向正德行了一礼:“请容英济详禀。”
张家院内,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韩希捷也愈发焦虑和不安,他既担心韩玄青会看出破绽,更担心韩英济的安全。
“希捷!”这时身旁一阵喊声响起,把他惊得回过神来。
韩希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喊他之人正是韩玄青。
于是韩希捷开口问韩玄青:“老爷,您有何吩咐?”
韩玄青则反问韩希捷:“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见英济回来?难道他连晚饭都不回家吃吗?”
韩希捷犹豫道:“少爷······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韩玄青一脸阴沉地看着韩希捷:“一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外面就那么好玩?”
面对韩玄青的质疑,韩希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韩玄青接着说:“你带几个人一起出去,把英济找回来。”
韩希捷面露难色,少顷,他缓缓开口道:“老爷,我······”
见韩希捷这般表情,韩玄青不禁问他:“你怎么了?”
韩希捷又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韩玄青盯着韩希捷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韩希捷的内心异常纠结,他知道韩玄青如果深究起来,自己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他,最后甚至还会受到责备。
在考虑良久后,他决定还是告诉韩玄青实情。
终于,韩希捷说道:“老爷,其实少爷并没有上街游逛。”
韩玄青闪过一丝凌厉的目光:“那他到底去哪里了?你如实告诉我。”
韩希捷用异常缓慢的语气说道:“少爷他······”
正当他准备说出实情之际,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老爷!”
韩玄青和韩希捷循声看去,只见德叔快步朝他们走来。
见德叔步履匆匆且神色紧张,韩玄青不禁问他:“怎么了?”
德叔回答道:“有位从皇宫来的公公说要见您,此刻已至正厅。”
听了德叔的话,韩玄青旋即反问:“一位从皇宫来的公公?”
德叔对韩玄青点头道:“正是。”
韩玄青面露疑惑之色:“这位公公来我们家做什么?”
德叔又摇了摇头,然后对韩玄青说:“具体老奴也不清楚。”
听着韩玄青和德叔的对话,韩希捷突然心生一种预感,皇宫里的太监到家中来,很可能与韩英济的事情有关。
韩玄青快步走进了正厅,韩希捷也紧随其后。
一个太监早已站在正厅内,见韩玄青走了进来,那太监随即反问他:“你就是韩玄青韩大侠吧?”
韩玄青立刻向那太监行礼致意:“草民韩玄青,拜见公公。”
那太监微微一笑:“韩大侠不必客气。咱家姓刘,从慈宁宫而来。”
韩玄青面色平静道:“刘公公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刘公公说道:“我是来向韩大侠传太后口谕的。”
听到这句话,韩玄青遂向刘公公跪拜行礼,韩希捷也连忙效仿行之。
刘公公则不紧不慢地说:“太后口谕,韩英济入乾清宫受皇上诏见,一时半刻不能回来,请韩玄青在家安心静待。”
听了刘公公代传的口谕,韩玄青感到既惊讶又疑惑,过了片刻,他叩拜谢礼道:“草民遵旨。”
刘公公伸手去扶韩玄青,同时对他说:“韩大侠请起。”
韩玄青慢慢站起身来,而韩希捷也跟随而行。
少顷,韩玄青开口询问:“刘公公,敢问皇上因何诏见我儿?”
刘公公露出神秘的笑容:“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韩希捷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仿佛陷入了沉思。
乾清宫内,韩英济对正德细细地叙述着自己的经历。
从最初认识千代伊藤,到数日前的夜晚悄悄潜入来仪阁,韩英济将自己过去一段时间以来的“奇遇”对正德说了一遍。
听了韩英济的叙述,正德平静外表下的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这时韩英济又说道:“皇上,这就是英济近些时日以来的经历。”
正德轻轻感叹:“想不到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韩英济缓缓点了点头:“说起来,英济这段时间的经历的确精彩。”
正德低声说道:“来仪阁行刺案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此案前后有许多人牵涉其中,日本人、严嵩、东厂、锦衣卫、甚至还包括你,你们无形之中或被牵制、或被驱使、或被利用。不得不说,策划这个行刺的幕后主使实在高明之极。”
韩英济再度向正德行礼:“皇上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正德表情淡然道:“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又如何?此案眼下没有头绪,以致真相无法大白,元凶逍遥法外。”
韩英济思索片刻,然后对正德说:“皇上,也许还有一条查案途径。”
此言一出,正德连忙问他:“什么途径?”
韩英济说道:“行刺发生当晚,一个白衣少年悄悄潜伏在来仪阁正楼内,而他也亲眼目睹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正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眼神,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过了半晌,正德开口反问韩英济:“一个白衣少年?”
韩英济点了点头,继而对正德说:“正是。”
正德不由得说道:“能在锦衣卫飞鹰营严密守卫的来仪阁正楼内潜伏且不被发觉,看来这个白衣少年绝非等闲之辈。”
韩英济深以为然:“皇上所言极是,此人的轻功、武功、剑法均超凡绝伦,其行踪更是如鬼魅一般忽隐忽现,令人无法察觉。”
正德对韩英济说:“把你见到他的经过告诉朕。”
韩英济便将自己两次遇见白衣少年的经过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了韩英济的叙述,又回想起行刺当晚在现场听到的那句“小心有性命之忧”的内功传音,正德顿时陷入了深思。
见正德这般反应,韩英济也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德回过神来,并将目光投向韩英济。
韩英济正欲开口,正德却已经对他说道:“找到这个白衣少年。”
韩英济向正德躬身行礼:“皇上,英济也是这样想的,白衣少年掌握了许多与案情有关的重要线索,而且之前不知所踪的千代百惠子也在他手中,所以找到他一定会对破案大有帮助。”
正德若有所思道:“那晚在来仪阁,他还救了朕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韩英济随即反问正德:“哦,他还救了皇上?”
正德说道:“若不是他内功传音告诉朕有危险,让朕提前警戒防备,只怕朕早已死在那些刺客的刀下。”
紧接着正德也将自己在来仪阁的经历告诉了韩英济。
韩英济低声喃喃:“如此说来,还真是白衣少年救了皇上。”
正德徐徐点头:“之前朕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暗中相救,如今结合你在来仪阁的经历和见闻来看,救朕之人应该是他。”
韩英济说出自己的推断:“皇上,倘若真的是白衣少年暗中相救,那他肯定早就知道有人要谋害您,所以他定然知晓行刺的内情。”
正德一本正经地看着韩英济:“你说得很对,眼下必须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