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之樾的视线，江漓眼中的尴尬缓缓消失，盈上一层透明的光亮。
察觉到眼前人的变化，牧年眼睛微眯，视线自然地落在沈之樾的脸上，眼中的敌意一闪而逝，又很自然地打起了招呼。
“学长好，您就是漓哥的舍友吗？很高兴能见到你。”
江漓也忍不住补了一句，“沈之樾，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发信息你也没接，今晚回来住吗？”
沈之樾冷冷淡淡地看了他几眼，随后扯开嘴角，淡淡道：“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你们继续。”
江漓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见沈之樾转头绕过他从缝隙中进了寝室，满眼拒绝交流的意味。
到现在江漓还是懵的。
完全与之前不同的相处模式，像是将唯一的呼吸出口塞住，闷在里面的人没有任何解释空间就被判了死刑。
简单打发了牧年，江漓抬脚走到沈之樾身后，深呼一口气，语气尽可能平淡，“你还要走吗？”
沈之樾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却依然没有回应。
被遗弃的感觉顺着沉寂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江漓手指微微卷曲，“我知道你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抱歉，只是身为朋友我很担心……”
沈之樾慢慢抬起冷凝的眼。
他最近休息的不太好，眼眶下绕着一层青紫，从下至上看着人时，有一股讥诮的寒意。
“朋友？”
在这种时刻，朋友这个词实在太过讽刺。
江漓喉咙滚动了两下。
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几经沉默后，他很轻地呼了口气，抬步朝沈之樾走近了几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应该也算是好朋友了吧。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我能帮的一定帮。”
沈之樾的视线下移，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零食大礼包上。
咧开嘴巴的动画人物仿佛在刺他的眼，嘲笑他是个被人耍的团团转还帮人数钱的傻子。
他垂眼看了好久，这才抬眸对上江漓的视线。
他的眼睛很漂亮，依旧是那么的漂亮，和之前没有丝毫差别。
显着眼眸倒影里的自己憔悴的像刚刚要过饭的可怜乞丐。
沈之樾沉默着，良久才用近乎平稳无波的声线说道：“是吗，可我压根就不想和你做朋友。”
江漓脸上的血色霎那间散去，抱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用力，发出刺耳的塑料摩擦声。
“你，你是什么意思？”
沈之樾表情平静地看着江漓闪动的眼眸，和苍白的脸色，不忍和难受涌上心间。
可也只是那一瞬而已。
下一秒，他就极为不耐烦地蹙起眉，沙哑着嗓子冷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无聊的朋友游戏本少爷陪你玩够了。”
看着江漓和身边源源不断的莺莺燕燕胡闹也看够了。
一想到自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和江漓做着表面朋友，心里怀揣着肮脏的心思不敢公之于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终有一日和别人在一起，牵手、拥抱、甚至是——
他压根不敢再想下去。
心脏揪成一团，眼前明亮的视野一片模糊，仿佛前几天灌进身体里的酒都一股脑儿的涌上来了。
妈的，他小心翼翼地对江漓讨好，信了网上那些人的鬼话跟他从朋友开始，最后对方一概不知，全是自己一厢情愿。
简直就是个小丑。
他本来就是个很疯很任性的人，要什么东西就是要不择手段的得到。面对江漓时能维持基本的理性，已经很不容易了。
为了防止自己发疯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他已经尽力降低看到江漓的时间。
却还是忍不住贪心。
挑着江漓肯定在的时间回来，也许就是巴巴地等着，对方能说出挽回自己的话。
可看到的却是他和那个男人卿卿我我，还送什么零食大礼包。
真是搞笑。
之前自己说想给他和林星暖买的时候，嚷嚷着别掺和他的事。
到了别人身上又是另一套标准了。
沈之樾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像是为自己这条哈巴狗哀悼的悲哀。不顾江漓异样的脸色就想绕过他出去，却被对方拉住手臂。
温热的触感让他镇定自若的脸色瞬间紧绷起来，胸膛起伏了两下，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平淡的疑问。
“所以跟我做朋友，只是你的游戏是吗？”
是。
沈之樾在心里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接近江漓，不过是为了更近一步的幌子罢了。
什么好朋友，游戏搭子，都是匡人的。
他心乱如麻，压根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只是一把挣脱开江漓的手，什么也没说就要离开。
走出门口的时候，他陡然听见江漓口中发出一声嗤笑。
攥着门把手的指尖绷紧，他屏住呼吸，朝着出口走去。
结束了。
结束吧。
沈之樾颤动着胸膛，走在末夏微凉的校园道路上，不断压抑着所有阴暗的情绪。
江漓给林星暖发了个晚上将零食礼包送到她寝室的消息，就将手机丢到一边，怅然若失地躺在床上盯着木板。
还是被抛弃了。
如果上次是被人瞧不起，这次就是完全没有理由。
想到什么似的，他弯唇笑了两声，干涩又沙哑。
也不是没有理由，只是被玩腻了而已。
一款玩腻了的游戏，是不会有玩家在退游之前还要上号写一篇玩后感的。
明知道家境相差如此巨大的两人终究有一天会当不成朋友，可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谁让沈之樾演的太真了。
江漓将身子缩成一团，苦笑。
是自己太傻，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