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看门的小厮打开厚重的沈府大门，看到恍如谪仙的温雎安一时愣了神，“这位上仙，您这是……”
“找你家公子。”温雎安喉间酸涩得滚了滚，“江漓在吗？”
“公子？”小厮怔了怔，满脸不解，“我家公子在云凌峰上修行，并不在府内啊。”
温雎安沉默片刻，眼中终于盈出一抹悲伤自责，他声音嘶哑，“若你家公子回府，还劳请府中之人去云凌峰门前禀告一声。”
见他转身朝着来处的另一方向走去，小厮忍不住开口：“上仙，您就是教导公子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剑尊吧？要不您等等，我去通传夫人和老爷一声，您也好进府中来坐坐？”
温雎安脚步一顿，正要开口拒绝，话到嘴边却哽咽在了喉间，他想起自己名为沐雪时，在下界与江漓的点点滴滴，其中大多时光，就是在沈府中度过的。
最终，温雎安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记忆中慈爱的沈父沈母就就快步从府中走了出来，连忙将至高无上的剑尊温雎安请进府中，路过偏院的一间厢房，他停住脚步，抬眼望去，顺着露出一丝缝隙的窗户看向一尘不染的屋内。
他曾经……和江漓在这里做过很多事。
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化作一抹腥甜涌入舌尖，温雎安嘴唇抖了一下，一抹血迹悄无声息地从嘴角落下，在清冷孤傲的面容上化成一朵盛放的红花。
江父江母被他吓了一跳，“仙尊，您这是怎么了啊？”
温雎安指尖轻抚嘴角，“无碍。”
虽说无碍，江父江母却显然被他吓得心惊胆战，禁不住犹豫忐忑问道：“仙尊，我家江漓没出什么事吧？”
温雎安：“……他很好。”
“那就好。”江母紧张的心思顿时松懈了几分，拿起旁边的茶碗抿了一口笑道：“正好前几日李家派人约定了方便和小漓见面的时间，仙尊回上界后，可否帮我们跟江漓带句话，让他准时赴约？”
温雎安手指微微攥紧，脸上的肌肉逐渐僵硬，“可方便问，这约定是否是您给江漓说的亲事？”
“仙尊知道？”江母惊诧，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声，“既然仙尊知道，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江漓在江府待着的这段时间，我们也知晓了他喜好男色这事。之前府内有个小厮叫沐雪，很惹他喜欢，只是因一场意外离世了……我们不想让他因此沉沦，就想介绍一件合眼缘的亲事，江漓也好更专心修炼。”
“是啊。”一直沉默的江父看到江母脸上的郁色，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恰好那李家公子对江漓有意，我们便拿着画像去了，这江漓倒也对他挺感兴趣，正好……”
“啪嗒——”
江父的话还没说完，温雎安手边的热茶突然掉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喷洒在他白皙的手背上，顿时染上一抹红意。
门边的小厮连忙上前擦干，江母蹙紧眉头看向温雎安，“仙尊，你没烫到吧？”
“没事。”温雎安狼狈的站起身，抬手告别，“今日就到这儿吧，我改日再来叨扰二位。”
江父江母一愣，“仙尊客气了……”
看着温雎安仓促离开的身影，江母禁不住蹙紧了眉头，手肘戳了两下身边的江父，“你不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吗？”
“的确。”江父捋了捋略显苍白的胡须，“刚才一提到那李家公子，仙尊的脸色都变了。”
“该不会……”
“别多想。”江父制止了江母天马行空的想法，“或许只是舐犊之情呢？毕竟他是云凌峰上大名鼎鼎，离成神仅一步之遥的剑尊，又跟我们一样是看着江漓长大的长辈，那样的心思，应当不会。”
“也是，这样的人，早就戒掉七情六欲了吧。”
另一边，温雎安使用剑术飞速离开江府，在隔开一段距离后，才终于扶着墙细细喘息起来。
他刚才多想对江漓的父母说，江漓不需要什么李家公子，他有自己，他们已经是那般的关系了。
可话到嘴边，他居然说不出口。
江漓离开了，即便他无数次向自己确认他的心意，温雎安却迟迟不敢确定。
可当听到其他男子的名字和江漓一同出现在他父母的口中时，心中的嫉妒不甘让温雎安几乎发狂，甚至使出了弄倒茶杯这种伎俩，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走过路过的客官都来看看哈，五人一组，投多者剩，场里的东西随便挑随便选，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熟悉的叫卖声在耳边响起，温雎安回过神，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街角，那正是曾经江漓为他投壶赢得剑穗的摊位。
他呼吸一滞，心中闷痛，抬步走到摊位前。身上清冷的气质频频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摊主招呼的话语都变得磕巴了起来，“这位上，上仙，您要投壶吗？”
温雎安垂眸，怔怔地望着对方递来的竹箭，半晌才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
他转身离开，手指将凤鸣剑上摇晃的剑穗攥紧，站在街道旁望着熟悉的街景，一动未动。
直到天黑了，四周高大的建筑亮起，温雎安抬头，才终于看到了回春楼亮起的壮观灯景。
他终于阖了阖眼，平稳了呼吸朝那酒楼走去。
穿着暴露的男子在搭建好的戏台上扭动着，在微透的薄纱后露出含羞带怯的笑意。温雎安走进酒楼的一瞬间，在场的无论客人还是小倌都被他吸引去了目光。尤其是几个今晚还未接客的男子，更是羞红了脸。
和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那般，不给钱也值了。
一旁老鸨看着气质不凡的温雎安，立刻断定对方一定是个修为上乘的修士。他连忙凑了过来嬉笑道：“这位客官，您是点人还是在二楼上座？”
“白芯可在？”
“在的。”
“安排一间房，聊天。”
沉甸甸的灵石袋子落在手心中，老鸨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带着温雎安上了最好的一间厢房。
打开门，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曾经“可能”与江漓一夜露水姻缘的白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