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嫔的脉象有何稀奇？”
院正解释道：“不论是微臣还是齐太医、苏太医，哪怕是擅长妇科的秦太医，诊出荣嫔娘娘的脉象都是乱中无序，胎像不稳，可卫太医的给荣嫔娘娘写的脉案中，皆是安康，且明明前几日荣嫔娘娘都已见了红，微臣保了两日才将皇嗣保住，可卫太医回来后，只是用了一副药不仅让荣嫔娘娘的脉象变得平稳，甚至浮现出双胎之兆。”
院正曾打探过卫太医开的方子，可那方子确确实实是寻常孕妇保胎用的。
既然不是药方里药材的问题，那一定就是巫蛊之术或是如同这美人香一样，不易让人察觉却吸食便会中毒的药。
“来人，去将卫氏父女带来。”
卫太医其实在太医院里早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故而在御前的侍卫前来缉拿他时，他并无太大的反应。
反抗不了只能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被带入乾清宫后，卫龙很快就在梁公公的问责声中大致明白了事情的走向。
他猜想是双姐往各宫放置红舌紫一事被发现了，但他方才已经在宫人的嘴里听到了卫官女子的名头，这就意味着双姐已经承宠，他尚且有一赌的资本。
来到皇上面前，他便立刻跪地叩首，转移话题道：“皇上恕罪，微臣未能看护好荣嫔娘娘腹中的皇嗣。”
“卫太医，皇上传你来，问的并不是此事。”
卫龙对于皇后的话装作不知，半晌说道：“微臣醉心医术，不知还有何事做的不妥，请皇后娘娘明示。”
妤婉和皇上对视了一眼，得到了准许，妤婉才问道：“卫氏是你的女儿，你让她与美人香相融，是为何意？”
卫龙这时才紧张起来，竟然是美人香被发现了！
美人香如此难得，院正竟然也识得？
他既然识得，那自己就是犯了欺君罔上，谋害皇室大罪，不论双姐此时是否怀上了龙胎，即便是怀上了，这才几天功夫也诊不出来，皇上怕是也不会给他们转圜的时间。
卫龙慌了神，不知该如何解释，但这副模样已经十分明显的告诉了康熙帝，皇后和院正揭发的事情都是真的。
康熙帝未发一言，但一想起几个时辰前的荒唐，就觉得浑身难受，看着卫龙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皇上，微臣不知啊，小女也是前几日才回到家中，还未住上两日便被选进了宫，她自幼不同微臣住在一起，微臣也不知她为何会身染美人香。”
这时从殿外进来了一个小太监，他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说道：“卫官女子已经带到。”
卫双姐刚被带到殿外，就听见了自己的阿玛大难临头想要牺牲自己的言语。
此时得了皇上的令，她被带入殿内，听话的她迷茫了一瞬，也立刻跪了下来。
妤婉一早就在防着二人再有什么小九九，这会说道：“谋害嫔妃、皇嗣，甚至不顾圣体安康，皇上，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康熙帝身体里美人香的毒虽然被解毒丹消了个干净，但几个时辰前的欢愉，他还记得清楚。
卫双姐死到临头，开始父女反目：“皇上，妾是被逼迫的，是阿玛逼着妾去做的，若是妾不听他的话，他便要杀了妾的额娘，妾不敢谋害皇嗣，也从来选不得自己的人生啊。”
这父女俩的污糟事已经让康熙帝很不耐烦，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否中了美人香，那毒药对自己而言是否有很大的害处。
“将他二人带下去，卫氏满门全部逮捕，男丁处死，女眷流放。”
卫双姐听到皇上这样说，又惊又喜，虽然是要满门抄斩了，可女眷只是流放，尚且有一丝生机。
若是能再拖上几日......
卫氏父女二人很快被带进了牢里，一路上卫龙都是怒发冲冠的模样，他虽然遭到时纬的押解，但嘴上却没闲着，骂出来的言语都是关乎卫双姐不孝不涕，竟然不为家族背锅牺牲的言语。
侍卫离开后自然也将卫龙的态度转告了梁九功，梁九功啐了一口，卫龙竟然想将皇上的孩子赶尽杀绝，还将自己的女儿当作炼药的工具，这已经不是争圣宠了，这是要争皇位啊，皇上没有将他直接杖杀，估计也是要再细查他背后的势力。
三日的功夫，卫家除了逮捕了一个妇人，两个下人，再无其他在京城的亲眷。
而皇上的探子查了三日，竟然没发现卫龙做太医时和谁人走近过，只是他入仕之前，曾得过爱新觉罗福全，曾经的裕亲王赏识，且卫龙虽然脱了满洲旗，却曾多次为福全的福晋西鲁克氏的娘家诊治。
直到两年前，福全以谋逆罪被论处，福全福晋为出嫁女虽不能再回娘家，但还是与福全和离，被送入了庙庵，卫龙便不再为福全福晋或是她的娘家西鲁克氏效力。
“十一，去查庶人福全的下落。”
虽说卫龙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将卫双姐与美人香相融合，而福全谋反不过是两年前的事，可康熙帝总觉得此事应当与他有关，只有他曾赤裸裸的对自己坐下的皇位垂涎。
当然余下的皇室宗亲他也没放过，都派了人去查最近的动向。
福全与福晋和离后分隔两处，他与三名侍妾似乎一路北上，定居在宁古塔。
康熙帝原先还算派了人看守的，但起初的半年，福全几乎都在病着，三个侍妾跑了一个，难产了一个母子俱亡，只剩下一个正是鳌拜的义女，名唤琴娘，和他相依为命。
二人看着已是与附近的难民别无二致，康熙帝渐渐的也就不管他了。
十一和十二北上七日，扮成难民才找到福全和琴娘。
他们竟然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十一和十二没有打草惊蛇，融入了难民的生活，悄悄的靠近福全一家。
而京城皇宫这边，又出了新的事情。
芳常在被接入了宫里，偷偷的安置在了翠岚宫，只等生产。
舟车劳顿，她本也已经足月，住进翠岚宫的当晚，就生产了。
院正好不容易得到了两日的休息，又被叫来了翠岚宫，芳常在孕期事必躬亲，故而身子骨还算不错，生产也十分顺利，不满一个时辰，就平安生下了一个皇女。
皇上和皇后都没有亲自去到翠岚宫，但都派了人在其身边守候。
得知生的是个皇女，皇上很疑惑。
院正则是检查了再三，七皇女很康健，的的确确是个女孩。
他不得不怀疑起了自己的医术，前有荣嫔，后有芳常在，他把脉诊脉把一个一个不准。
皇上倒是没有怪罪，院正自去请罪，皇上问了两句，便也认同了把脉认胎儿性别一事时常不准，也默认了是七皇女过于活泼强壮，才使脉象似是男胎。
母女均安，已是喜事一件。
“你去知会皇后一声，让她安排，将芳常在迁出翠岚宫。”
梁九功终于得见皇上一个笑脸，当即便赞道：“奴才这就去办，给常在小主和七皇女殿下腾地方。”
皇上还未见过这个新出生的七皇女，之前一直以为是皇子，他倒是想了个皇子的名字，就叫胤祉，倒是未想过皇女的名字。
罢了，等芳常在和七皇女安置好了，便给她们母女各一份体面。
妤婉其实在初见芳常在时就知晓了她腹中是皇女，否则她也不会帮芳常在回宫了，只是不论是乌雅氏还是太医，都诊出芳常在的孩子是男胎，她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脉象定性别还是存在太大的偶然性，不准也是常有的。
听说她平安产女后，梁九功又亲自来了坤宁宫传话。
妤婉便择了翊坤宫的西侧殿给芳常在，常在位分居侧殿也算是抬举了，但芳常在初生产，皇上尚没有给她晋位，保不准过一阵子便会晋她为贵人，届时再迁来迁去反而麻烦。
翊坤宫目前只有东侧殿住着兰常在和六皇女，也还算宽敞。
且芳常在出宫前本就住在翊坤宫东偏殿，只是这东偏殿如今换了主人，卫氏虽然一日也未曾住进去，但那里实实在在是换了物件，如今放的都是卫氏的东西，只是卫氏还在大牢里。
至于如何让芳常在名正言顺的回到妃嫔所住的十二宫，还要等明日请安时，再谋划。
此时的芳常在身边还是有两个乳母和两个宫女照顾，这几人此前并不了解芳常在是'假死'，只当这是机缘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嫔妃，尽管生了皇女也还是要住在偏僻如冷宫的翠岚宫。
自然照料上就不那么尽心了，且这四人的本就是伺候皇女的份额，尤其是那两个宫女，打进入翠岚宫后就没将这位常在小主放在眼里。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两个乳母将七皇女哄睡后，一人守在婴儿床边的木榻上，一人则回了下人房休息，两个宫女却是一个也没见，想来是躲起来偷懒了。
芳常在缓慢的起身，来到了婴儿床边上，午后生产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个宫女在这忙活，生产后又将她清洗安静抬入这间正殿休息。
她还未有机会抱抱自己的孩子。
乳母已经在一边浅眠，芳常在也没有点亮烛台，而是在被窗户纸遮挡了大半的月色下将已然熟睡的七皇女抱了起来。
她在生产前也是以为腹中是皇子的，毕竟这个孩子实在皮实又活泼，但当知晓生出来是皇女时，她也没有太大的失望，毕竟她早已没有要拿孩子争宠或是上位的想法。
微弱的月光下，芳常在轻轻的吻了吻这个孩子，她的眼底湿润，但眸子中却带有极其浓厚的母爱。
“孩子，不要怪娘亲，来世咱们再做母女。”
翌日。
十一月二十一，在妤婉入主坤宁宫后，便与皇上商议拟定了新的请安规矩。
则是宫中妃嫔需每日去向自己宫里的主位请安即可，只需初一、十五来向皇后娘娘请安，若是皇后有事要吩咐，便会提前一日让下人去各宫通知主位，让众人第二日来请安。
昨日傍晚妤婉就让宫里的小太监们去通知了各宫，今日除了禁足的乌雅答应，其余人都来了。
“臣妾\/嫔妾\/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十五才见过，妤婉也不想再重复所谓的宫规体制，于是开门见山说道：“各位妹妹都坐吧，本宫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事要知会各位。”
众嫔妃洗耳恭听。
“各位妹妹可还记得芳常在？”
“自然记得，芳常在若不是南巡不幸染病，那翊坤宫东偏殿也不至于让卫氏住进来，也不知皇上何时将这恶毒之人处置了。”
说话的是兰常在，兰常在本来和六皇女朴克善单独住在翊坤宫，十分舒坦，翊坤宫上下，哪怕是主位才能支使的翊坤宫掌事宫女及太监，也时常围着她和六皇女转，她除了没有圣宠，也算住的舒心。
偏偏皇上宠幸了一个宫女，还封为官女子放入了自己宫里，更可气的是这个卫氏竟然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要谋害宫中所有皇子皇女。
关于卫氏和他阿玛的恶行，在他二人那日被押入大牢时就传遍了后宫，只是将卫氏身带美人香勾引皇上一事抹去了，众人都只是以为卫氏父女与叛党合谋，要断皇上的子息。
妤婉顺着兰常在的话道：“卫氏一事皇上自有定夺，本宫今日要和各位妹妹说的是芳常在一事。”
“芳常在亡故都快一年了，是她母家有什么事吗？”
芬常在与芳常在从前关系还算不错，于是问道。
妤婉便将早先预备好的由头与众人说了：“芳常在其实并未亡故。”
众妃嫔疑惑。
胆小的嫔妃如欣答应此时默默的离身边的池答应更近了些。
“芳常在那时的确身染恶疾，只是并非瘟疫，依太医诊断，或许时某种稀奇的西域蛊毒，这病不仅会让患上的人痛苦难耐，难以保持理智，更可怕是那病似乎还具有传染性，若是要顾全大局，护住各位姐妹，芳常在是不能再与各位同住了，皇上便安排了让她假死，实则送去了圆明园隔离治疗，”
众嫔妃已经觉得惊恐，倒不是惊于芳常在还活着，而是皇后娘娘今日忽然召集大家，莫非是那病传到宫中了？毕竟前不久皇上才带了皇后娘娘等人去圆明园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