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东胜觉得他在长城医疗快干不下去了。
不是因为秦勇的事儿，而是长城医疗作为国产医疗公司，无论材料还是设备的自研，都没有办法跟欧美老牌的医疗公司竞争。
听说瑞康国际医疗正准备全面进驻国内市场，作为全球销量前几位的医疗龙头公司。
专利、医用材料更是数不胜数。
听马上进驻到省城的销售讲，旗下的产品和设备在欧美医院备受好评，这次为了能全面打开国内市场，更是雄心壮志，带着不少的优惠措施。
武东胜叹了口气。
这些天他省城的销售直线下降，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瑞康的人，拿着大量免费试用设备和材料，在省城推广。
瑞康国际财大气粗，底蕴十足，在这种疯狂烧钱的营销模式下，严重压缩了国产医疗公司的生存空间。
而作为以微创、新材料研发为主要目的的长城医疗，自然首当其冲。
焦虑，深深地焦虑在武东胜心里升起。
看着工位上还一无所知的同事们，在谈天说地，毫无危机感，武东胜冷冷一笑，他这个大区经理，获得的渠道消息自然比他们多。
看来以后要多跟瑞康国际的人接触，他们刚来省城，门路自然没他这种常年混迹在各大医院的人，轻车熟路。
只要他们需要人手，武东胜完全可以随时跳槽过去。
至于长城医疗今后会怎么样，其他同事面临下岗失业，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武东胜心里盘算着今后的规划，总经理程前找他去办公室。
做贼心虚的武东胜，愣了一下，心想自己跟瑞康国际销售吃饭的事，被总经理发现了？
他随即摇了摇头。
就算发现那又如何，长城医疗马上就要自身难保，到时候他想跳槽，谁也拦不住。
武东胜心里忐忑的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后者正一脸愁容的看着第三季度的销售报表，默不作声。
见武东胜来到办公室，程前放下销售惨淡的销报表。
“武经理，上个季度你给我的销售报表，看过了？”
“看过。”
武东胜见状很清楚总经理叫他来的目的，但此刻他已经有了跳槽的想法，明显不想出工出力。
“总经理，现在长城医疗正在夹缝中生存，我知道咱国产公司发展到现在不容易，也确实想了很多办法，但国内市场就这么大，咱们研发和材料的确不如瑞康等欧美公司，随着它们的强势入驻省城，咱们的市场额只会被蚕食殆尽。”
武东胜摆出现状，将营业额低的缘故，全推了出去。
总经理听后，没有讲话。
原本他叫武东胜这个大区经理来，是想商讨一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比如降低销售单价、削减利润，用来引起患者的注意，让医生选择更为廉价合适的国产器械。
可武东胜什么建议也不说，上来就唱衰，表示毫无办法，这让程前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他知道，国产医疗公司因为发展晚，材料研发、资金投入都无法跟国际公司比。
特别是在用到病人身上的东西，关乎生死，医生自然会选择手术短、好操作的器械材料，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始终觉得，总有一天，国产医疗经过不断发展，会逐步走到国际市场，甚至做到业界龙头的位置。
可现在，这个理想恐怕难以实现了，瑞康国际的强势入驻，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长城医疗原本就不多的市场份额，在被一点点瓜分。
怎么办？
总经理程前愈发苦闷，材料学，作为国内相对薄弱的环节，想要做到突破性的进展，除了研发，更多需要时间和金钱去砸。
但砸钱的前提，是公司要有发展下去的手段，现在各项自研产品被瑞康国际逐步取代，现在就剩下一个可旋转式腔镜器械，在省城还有市场。
但相较于其他常规材料，一个腔镜器械完全是杯水车薪。
再过几个月，连员工工资都无法保证，还有什么能力去研发新的材料、设备。
“总经理，我倒是觉得，省城营业额低这件事，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有办法。”
“谁？”
“秦勇。”
“小秦？”
程前愣了一下，脑海里不自主浮现出那天秦勇直愣愣来找他时的画面。
“我记得之前，你俩还因为器械的事儿，发生过争执，你怎么想到推荐他来负责这事？”
程前狐疑的看了武东胜一眼，想要从他眼神里看出端倪。
“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发现他在省城这边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或许他来跑省城的业务，会有不一样的成绩。”
“而且他在营城的业务开展的非常不错，营业额也是一升再升，虽然跟省城的销售比不了，但也是咱们公司增长最快的一个点。”
“甚至前两天，他还帮忙给医院主任代购了一台三十万的设备……”
武东胜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尽量摆脱这些烂摊子，甚至不惜推秦勇上来。
以他的经验，公司马上就不行了，到时候甚至连工资都发不下来，与其在这费时费力干耗着，倒不如趁机会脱身，也能有时间去联系瑞康国际那边。
再者说，对于秦勇分到办公室这件事，武东胜依旧耿耿于怀。
既然你们觉得秦勇踏实能干，那就让他来负责这块，到时候营业额一降再降，秦勇作为负责人，肯定首当其冲，被众人指责。
“秦勇的事儿，我会考虑，你先出去吧。”
程前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怎么会不明白武东胜是怎么想的。
这是准备急流勇退啊。
但现在武东胜的手里，还有一部分的单子在，程前也不能当场翻脸。
见武东胜离开，程前陷入了沉思。
虽然秦勇的成绩有目共睹，但入职时间太短，很多事情还不够了解。
最关键，以秦勇的性格，恐怕难以在省城这种复杂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前转头看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正如他此时的心情的一样，沉重不安。
此时，在秦勇办公室里，已经磨碎了十几个鸡蛋的肖晨光，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肖晨光也没急于求成，他关闭设备，屋内嗡嗡的电机声消失，只剩下秦勇默默收拾鸡蛋的声音。
“秦勇，等下咱们就回营城。”
练习过后，肖晨光很满意设备带来的提升，虽然不明显，但也能感受到手腕乃至手指关节微小的改变。
他刚拿来木箱，秦勇已经用消毒纸巾，仔细擦拭着磨钻头以及机身上的蛋清，那专注的模样，是一种天生对器械爱惜的表现。
“肖主任，还有件事，这是仪器的回执单和发票，还有……”
说着，秦勇除了将购置设备的相关票据交给了肖晨光，最后竟然还从双肩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
“这是？”
肖晨光一打开，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