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高炽坐在喜庆茶楼二楼的雅间，面有忧容。
这家喜庆茶楼是，是南京喜庆茶楼开在京师的分号。他所在的雅间还是照着南京喜欢茶楼雅间的样子陈设的，这让朱高炽想起了往事。
那年，高希进京会试，途中救了瞻基。
朱高炽查了高希的报名档案，已经在心中肯定高希应该就是自己离散十八年的四弟。他便借口感激高希救下瞻基，又与高希投缘，便与高希私下“大哥、四弟”相称。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不由地笑了。当时，他是一个大胖子，后腰常年酸疼，还是高希为他在喜庆茶楼的雅间施行什么“拉伸术”，疼得他死去活来、大声呼喊，惊动了整个茶楼，他的腰也舒服了许多。
这些后，他在高希的带动下，保持了晨练的习惯，早就不是胖子了，后腰的酸疼病再也没有复发过。
往事如昨，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些年，高希从翰林院侍讲，一路做到内阁大臣、詹事府詹事，又加封太子少保、镇寇侯。无论身居何位，他绝大多数时候都与朱高炽站在一起。
朱高炽心里很明白，若没有高希这些年鼎力相助，他的太子之位不会坐得如此稳固。
可是谁会想到呢，如此亲密无间的兄弟，也会有疏远、猜忌的一天。
朱高炽望向茶楼外繁华的街景，一些泪水在不知觉间溢满了双眼。
嘎吱，雅间的木门被推开了。
高希走了进来，上前就要跪下磕头行君臣之礼：“臣弟高爔拜见......”
朱高炽立即跨过去一步，硬是将高希拉了起来，没让他跪下去行礼。
“四弟，这些日子你我兄弟生分了，就不要行什么君臣大礼了，否则我们兄弟就真要成陌路人了。”
朱高炽说得情真意切，高面也颇为感动。
“大哥......”
“起来，坐下说话。”
两人坐定，高希面前的香茶是提前沏好等着他的，此时已经温了。
高希喝了一口，想要说些什么，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大哥...”
“四弟...”
沉默了片刻，两人又同时开口。两人停了下来，相视而笑。
还是高希先说了：“大哥，我就开门见山吧！不管父皇是怎么想的，我从没想过做太子，也绝不会做太子。这大明的江山，现在是父皇的，将来必定是大哥的、瞻基的。”
朱高炽没想到高希如此坦诚，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为高希的坦诚，也为自己的私心而惭愧。
“大哥，你怎么了？”
朱高炽赶紧擦去泪水：“大哥只是没想到你如此直言不讳。你听听大哥的想法如何？”
“大哥请讲。”
“论文治武功，你和你二哥不相上下，但你一心为民、行事坦荡。若说我们四兄弟，谁最像父皇，非你莫属。”
“论雄才大略、论心系百姓，若我是父皇，我也选你做太子，这关系我大明的千秋基业。”
“可是论私心，兄弟反目争夺嫡位的事，历朝历代哪一家都不少。我若放弃了太子之位，瞻基的未来怎么办？瞻基的子子孙孙又当如何？这就是我的私心啊！”
“大哥感动的是，你居然可以对这个人人向往的帝位视若惘然。大哥比不上你啊！”
朱高炽也很坦诚，将心中的想法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哈哈哈，”高希站了起来，指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哥，你看这些路人，有的富贵，有的贫穷，有的漂亮，有的丑陋，那又如何呢？百年之后，都量抔黄土罢了。帝位、权势、财富，什么也带不走。”
“我在松江府小官镇的乡下生活了二十年，人是疯傻的，家里也穷。为了家里的水田多卖一些银子，不惜与村里的地主恶霸大打出手，与镇上大布行的老板斗智斗勇。没想到，能考上状元，跟着大哥挣下许多功名。阴差阳错，还能找回自己的生身父母和亲大哥。”
“老天待我不薄，我不能贪得无厌，一山望着一山高。帝位，我不能要，也不想要，那本来就是大哥的。”
朱高炽想插话：“可是父皇他......”
“大哥，我不想学二哥三哥，为争帝位，不择手段，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父皇怎么样想的，且由他想吧！大哥做太子，将来做皇帝，才是最合乎我大明利益的。”
朱高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大受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虽能征善战，也懂民生经济，但为君者，不是光靠这些就行的。”
“父皇有意更立我为太子，最反对的就是朝堂上的这些文官大臣，对不对？他们怕啊！正因为我太像父皇了，若我坐上龙廷，他们一定担心我是第二个父皇。连年大兴土木、南征北战，推动更大规模的海外贸易，大明百姓哪里还经得起第二个永乐皇帝的折腾？”
“我的慈悲心又不如大哥。若我为君，很难说不会像父皇那样，对反对我的人大开杀戒。父皇辜负的臣子已经不少了，文官们害怕这样的事一再发生。”
“大哥你起初并不受父皇青睐，可是你为什么能一路稳坐太子宝座。一，你宽宏大量的心。二，你有治国的才能。三，你有文官大臣的支持。”
“就以这三条来说，小弟我顶多只占第二条罢了。”
高希的诚意满满地，意思很明确：我不想做，也不适合做太子，太子这个位子还是大哥你干最合适！
“四弟，我今天来其实心中犹豫，在让出太子位，和保住太子位之间，想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还是四弟你想得透彻，看得通透。”
“大哥，你我都是天家骨血，宫廷政治的黑暗不是你我兄弟间几句话能解决的，还要有智慧才行。”
“智慧？你的意思是？”
“你我兄弟间的默契，只可你知、我知，用行动去做，却不可形诸外、宣诸口。如此，父皇更立太子的想法，最终也会不了了之。”
“那你想如何做？”
“我...”
高希刚想说话，雅间的房门却被撞开了。
两个身手敏捷、满脸杀气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唰唰”飞出两把小刀，刺向朱高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