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神周遭魔气如焰,其中隐约有七尊魔胎成形,正是七情魔念所化。阴神的七情魔念可谓命途多舛,连续被太弼的星辰真火等敌手炼化,险些伤及根本。七情魔念虽只是阴神正念杂念所化,却万万缺失不得,不然阴神便不完整,永无证道之机。
原本七情魔念已然要孕化魔胎出来,却受了重创,拖延至今。阳神所算,只有将七尊魔胎孕育出来,分别寄托七种魔念,噬魂劫法才算圆满,方能一举突破劫数,修成待诏。
噬魂幡炼化星光极快,阴神还嫌其慢,蓦地大口一张,自白虎世界中牵引出一条星芒,瀑布一般投入其中。魔气中七尊魔影亦发出滚滚吸力,抽取星力补益自身。如此巧取豪夺之下,纵是星宿魔宗历年积累也不足敷用,白虎世界所化光团愈来愈小,形若消散。
凌冲阳神略一推算,阴神要将七尊魔胎炼成,总还要年余功夫,便不去理会,专心赶路。极天之上,就见一道剑影,裹挟点点符光,倏然挪移虚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诡异绝伦。
待诏道行赶路,自又是一番天地,不过数日功夫,已然横越极西之地,深入北冥之中。再临北冥,凌冲心境又自不同,头一回是为攒炼罡气,要寻找合适的炼罡之地,再一次则是遇上敖震遭劫,被人生生剥魂炼宝,彼时他的道行不过是小修士而已,更多是旁观热闹,插手不得,这一次他修成待诏,也可被称一声老祖,只要不遇上长生之辈,尽可横行无阻。
就在他赶路之时,北冥玄女宫中,一位宫装美妇叹息着自云床起身,其气质宛如冰纨寒雾,冷艳迫人,正是玄女宫之主姬冰花。她一步跨出,已来至一处小千世界,但闻寒风呼啸,大雪冰封,一派肃杀之极的场景。
此处正是玄女宫的幽寒界,酷寒冰冷,就算修炼玄冥真水之辈,不到待诏境界,绝不敢停留太久,不然就要元神坐僵,形同行尸,生不如死。
此界如此苦寒,历来只有下大决心,坐生死之关,冲击纯阳之境的长老,或是犯下门规大罪之辈,才会来此。只不过前者出于自愿,后者却是被迫。
姬冰花望着漫天风雪,长叹一声,当年师姐宁冰作乱,被她放逐此界,指望其能改过自新,谁知竟被夺魂道人所染,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同门师姐妹数百年,颇有兔死狐悲之意。
姬冰花凭吊了一阵,再一迈步之间,已来至一座刺天冰峰之上,山顶有一处洞窟,只容一人通行,极为逼仄。姬冰花朗声道:“弟子有要事禀告,事关本门生死存亡,请师伯拨冗一见!”
话音收束成一线,传入洞窟之中。过得片刻,漫天风雨陡然一滞,接着又自如常,一个平平淡淡声音响起:“掌教,你来见我,所为何事?”一位少女自洞窟之中走出,花容光色,已是人间绝顶,但浑身却少了一股人味,显得虚无缥缈,随时可能离此世间一般。
这少女看似豆蔻年华,实则寿岁已在数百岁开外,名唤花容,乃是玄女宫硕果仅存之太上长老,亦是姬冰花师伯,此人证就纯阳数百年,心高气傲,只欲成就归一,强行冲击境界,不想受大道反噬,暗伤在身,道行不进反退,勉强维持一个长生果位,不得已只好在幽寒界中坐死关,借冰霜寒力封闭己身,元神沉寂,聊以度日。
花容在幽寒界闭关,连宁冰也不知晓,几百年光阴一晃而过,道行仍无起色,但战力犹存,玄女宫要举派搬场,姬冰花势必要与这位师伯商议。
姬冰花又是一礼,说道:“不知师伯的伤势如何了?”花容眉头微蹙,更显清冷,说道:“勉强维持道行不堕,但此生归一无望。前几年你将宁冰放逐此界,她被噬魂魔念魔染,破界而出,彼时我元神出窍,不在此间,未能将她拦下,不知结果如何?”
姬冰花黯然道:“宁冰师姐已然去了。”花容点头道:“去的好!被噬魂魔念染化,唯有一死方得解脱。掌教来见我,可是为了举派搬场之事?”花容虽则闭关,常以元神显化,在外游走,亦知姬冰花的打算。
姬冰花道:“弟子确有此意,祖师所布困锁孽龙的法阵已破,又有上界玄冥老祖门下下界,将黑龙元神抽走,已不必我玄女宫再去看守。加之四九重劫将至,这些年来北冥之地暗流汹涌,无数大妖暗地勾连,欲对本宫不利,我与太玄郭纯阳商议,不若将玄女宫搬往极西之地,与太玄派联手拒敌,不知师伯意下如何。”
花容目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说道:“创派祖师被打发来此界,看守那孽龙,将之炼化,此是出自玄冥老祖门下谋划,连祖师为此事,都不免兵解坐化,我等做弟子的也没资格置喙。不过黑龙已死,本门也算尽力,再者玄冥一脉未必肯认我们是同脉一支,说不定还要将我等铲除而后快,也是该为弟子们寻个出路。”
“本门与北冥大妖争斗多年,血仇难解,大劫将临,难免有遭劫之祸。本门只收女弟子,天性柔弱,比不得男子修道刚强,历年血战,已然折损了太多,掌教之意,我并无异议。只是未成想,二百年前我为本门计,拆散了你与郭纯阳的姻缘,如今却要厚着面皮托庇于他,人生变幻,莫过于此。”
郭纯阳与姬冰花生具夙缘,今世该当结为道侣,只是二百年前郭纯阳尚未开窍,姬冰花却早早显露天纵之资,修炼玄女宫道法势如破竹,眼见纯阳有望。
花容彼时执掌玄女宫,自是不愿门中佳弟子去配一块顽石,尤其姬冰花一旦与郭纯阳结合,必要远走中土,玄女宫没了顶梁之柱,因此深思熟虑,生生拆散了这一桩姻缘。
姬冰花却也争气,不过数十年后便修成纯阳,果然稳住了玄女宫基业,但花容一坐闭关,哪知郭纯阳竟似道祖附体,自此开窍,终有今日成就,思之过往,实令人哭笑不得。
姬冰花淡然道:“当年之事,亦是弟子所愿,并非是师伯出手棒打鸳鸯,弟子从未有所怨怼,玄女宫养我教我,此恩未报,怎忍远离?”花容叹道:“你有心如此,却是本门之幸,你师傅若是还在,也当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