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戚后,沈若华将楚恒唤来,吩咐道:“公孙荀在京的日子不多,若他去了封地,想要盯着他多有难处,你安排几个人跟着他的队伍去,给足盘缠,这一年决不能掉以轻心。沈蓉那边早点解决,无需再拖延了。”
“是,属下领命。”
献王府
“娘娘!娘娘不好了!娘娘!”
侍女惊慌失措的奔入房内,扑跪在地,将正在用膳的唐秀吓了一跳,手中的瓷勺落入碗中叮当一声响。
身边侍奉的婢子眉头一皱,低叱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知道娘娘有孕受不得惊吓吗!”
那侍女抬手甩了自己两个巴掌,说道:“娘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可是府上出大事了!方才宫中的人前来宣旨,要王爷携家眷速速离开京城,前往京西的封地去了,无召不得归京啊!”
“你说什么!”唐秀快送到嘴边的粥登时顿住,她指尖一抖,将手中的粥碗打翻在地,蹭的站了起来,“王爷下朝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遣王爷回封地啊!”
“奴婢也不知道啊。”侍女哪能知道的这么多,只不过是听说了要遣返封地的事,才慌张的来禀告唐秀罢了。
侍奉唐秀的侍女搀着她坐下,劝道:“娘娘先别急,得顾忌着腹中的皇长孙呐,依奴婢看,王爷那边一定会想办法的,而且娘娘腹中还怀着孩子呢,皇上定不忍心皇长孙殿下随王爷娘娘去京西的!”
京西乾州是公孙荀封王时,被分到的封地,按照规矩,等太子登基以后,他们这些兄弟就不能再滞留京城,可是现如今皇帝还当政,除非皇子犯了大错,否则哪里会这么早就将人赶出京城。
更何况乾州地方偏僻,这封地还是公孙荀未得宠时,皇帝随手赐的地方,去了乾州,无异于从天上落到了地下,唐秀哪里能冷静下来,她也顾不上自己正在禁足,抱着肚子就要往外闯。
这满院的侍卫都是用来拦她的,纵然唐秀如何撒泼骂人,愣是连房门都没能出去一步。
与此同时,在沈蓉的院子里,听到前堂丫鬟的禀告,沈蓉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这么突然,皇上为何要罚王爷去京西!”
这丫鬟知道不少,四下看看,低声说道:“听说,是王爷引荐给皇上的道士犯了事儿,皇上前几日龙颜大怒,不仅将正得宠的丽妃赐死,昨日还判了甄世成斩首之刑。人既然是王爷引荐的,现如今出了事,王爷才……”
沈蓉咬了咬牙,“现如今王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俨然比太子重视。没想到如此紧要关头竟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王爷真去了京西,这京城的布置就功亏一篑了!不行!绝对不行!”
“良娣,这可是皇上下令,若是王爷不去,不就是违抗皇命,这可是要……”
“你先出去!”沈蓉抬手将人轰走。
房门被掩上以后,立在边上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良娣,您没事儿吧……”
沈蓉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猛地抬手将玉枕掀了出去。
她哪可能没事,她费尽了心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献王继承大统,可是没想到一念之差,竟然成了如今的局面!
若是献王真的被贬出京,身上有了污点,太子就有机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什么都完了!
她如此努力的回到献王府,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王府良娣之位吗!
天知道唐秀生下孩子以后,她会过怎样的日子!
沈蓉喘了几口气,目光渐冷。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合竹,去把窗下的信鸽放飞。”
“是,良娣。”
…
…
公孙荀直到酉时时分才回到府邸。
一路上他的脑中都回荡着皇帝的怒骂,一刻都没停过。
公孙荀在马车上又怒又笑,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他甚至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皇帝贬出了京城,在皇帝那里挨了一天的骂,他才隐约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来甄世成的存在,对他的计划而言是锦上添花,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点缀”,竟然是断了他全盘计划的链口!
公孙荀没想过要用甄世成搞垮皇帝的身子,一来皇帝不是傻子,而来太医院那群人也不好糊弄,若是皇帝死在这上头,于他而言反而没有益处,可是没想到他阴沟里翻船,恰恰是栽在了这上头。
可恨他之前一心调查沈蓉的事,忽略了甄世成和甄容仙那边,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白白的挨了一闷棍,无论如何,离开京城对他而言都是有弊无利!
公孙荀狠狠攥紧了手掌,面上凶光毕露——
别让他发现是谁捣鬼,否则,他一定将那人千刀万剐!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王府门前,公孙荀走下马车,快步穿过前堂,来到书房之中。
他刚走进书房没一会儿,门扉就被人轻轻叩响,公孙荀忍着怒火开口:“进来。”
莫问推门而入,反手合上来到公孙荀身前,沉声道:“王爷,沈蓉那里,有动静了。”
“今日上午,从她的院子里飞出一只信鸽,属下亲眼看见,鸽子停在了京郊一间小院之中。属下花了一番心思,问到了一些事。”莫问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公孙荀本就烦躁的心上蒙了一层阴霾,冷着脸道:“继续。”
“住在那间院子周围的百姓说,住在那间院子里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平日足不出户,属下打听到,比邻的那间院子,曾经住过一个怀着孕的女子,还有一个瞎眼的老妇人时常出入。属下在外蹲守了一天,发现了那个男子,就是府上新招的马夫……”
莫问停了下来,说到这个份上,和他们之前的推测已经不无一二,不论如何,沈蓉在回府之前,和那个男人有交集是一定的事,她能回府,一定也有那个男人在其中帮衬。
公孙荀捏紧了手中的镇纸,声线听起来平和,细听却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信上写的什么……”
“……今夜子时,来我房内,有要事相商——蓉。”
公孙荀笑了,“还有两个多时辰……莫问,随本王一起去看看。本王真想知道,本王的沈良娣,为了算计本王,究竟做了多少的事,做了多大的牺牲——”
…
…
沈蓉和平常一样,用完晚膳后就回了房,在别的下人看来,没有半分奇怪之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的焦灼,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她的富贵荣华眼看着又要在她面前溜走了。
这次她一定不能坐以待毙。
好不容易忍到了屋外月朗星稀,屋外没了人烟,沈蓉掀开锦被套上绣鞋,将挂在一边的外衫披在了肩头。
合竹拎着灯笼走进屋中,悄声说:“良娣,外头守门的侍卫,已经都被奴婢骗走了。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沈蓉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将蜡烛往下头放,别让外面的人看见了亮。”
合竹顺从的开始放蜡烛,一声轻响在房内响起,屋后的窗牖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身手矫健的跃进了房中,警惕的在四处看了几眼。
沈蓉听见动静,立即从里屋跑了出来,“你终于来了!”
沈蓉忙不迭的扑进了嬴玠的怀中,眼泪扑朔朔的往下掉,“咱们的孩子没了,都是唐秀那贱人害的!还有沈若华,一定也是她的帮凶,你一定要帮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让唐秀的孩子,给我们的孩子偿命啊——”
沈蓉表演的十分卖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说到一半时,从房顶传来的细碎声音。
嬴玠眼底眸色一深,若有若无的往上瞥了一眼,而后故作恼怒的推开沈蓉,“若非你当初非要回来,孩子怎么可能会死!蓉儿,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你无数次利用我我不是不知道,我甚至为了你和孩子以身涉险,去对公孙荀动手,可是你呢!你杀了你我的孩子,你到现在还不肯放手,你还想要我做什么,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沈蓉眼皮一跳,惊慌失措的说道:“我怎么可能骗你呢!我若真不喜欢你,那孩子呢?孩子可是你的啊!我明知道王爷已经……我怎么可能害你我的孩子,至少在王爷看来,这是他最后的亲子了,孩子真不是我故意的,是唐秀所为啊!”
下面的人还在争吵,站在房顶上的公孙荀已经完全被笼罩在郁色之中。
莫问自恃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轻易也不会觉得心悸,可看公孙荀现在的模样,他真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生怕公孙荀一时恼怒拿他撒气,毕竟自从被刺杀以后,公孙荀的心理就隐隐有扭曲的架势了。
二人刚听了一个开头,就已经如此,莫问不敢想象,若是后面还出现了什么大秘密,王爷今夜会不会暴怒,当场杀了下面那对奸夫**泄愤。
没想到又过了一会儿,公孙荀先跃下了房顶,离开了沈蓉的院子。
莫问提气追了过去,不敢开口,默默的站在公孙荀的身后。
过了许久,公孙荀才开了口。
“明日启程去乾州,明日之前,本王要看见那个男人,在本王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