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荒唐!荒唐!”
“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事儿!她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做这个先例!”
寝殿中不断传来太后愤怒的骂声,寿康宫内的宫人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做事都比寻常更上心三分,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太后的霉头,也不知是什么事,从皇上过来到现在,太后骂了永平县主得有半个多时辰了。
皇帝坐在太后身旁,也头疼的揉着颞颥,“朕已经派人去打听幽州的消息了,按羌平王所述,押送队伍出发的时间比京城的队伍还要走,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幽州了……”
“羌平王是怎么管教女儿的!这么大的事,能让她一个小女子混在队伍里跟去,那群镖师都是干什么吃的!此事若传了出去,那必定一发不可收拾!”太后气得直拍大腿,呼吸一抽一抽的急促起来。
一旁的安姑姑忙将斟好的茶水捧了过去,“娘娘您别急,别急,消消气,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太后喝了大半杯茶水,眉头紧锁,“现在再派人去追是来不及了,皇帝知道荣王的性子,他瞧见永平一定会派人封锁消息送她回来,不如皇上也派一拨人前去接应。哀家怕就怕,永平在半路……闹出些什么事儿来。”
太后已经直接拿封号称呼孟银秋,她实是小瞧了这个女子,本以为她回去以后就能痛改前非,安安分分,没成想学了裴甄,半路来了个“千里送粮”的事来,太后是火冒三丈,后悔她离京前没给她两巴掌。
“母后所言在理。朕马上派人与九弟联系,让人接应永平。”皇帝附和的点了点头。
他连声叹气,“朕记得,永平性格内敛温和,不像是能做出这样事情来的女子,可是这次……”皇帝语气十分不解,“朕想不出是为什么啊,太后可有头绪吗?太后之前与永平的关系亲如母女,又是为何……”
太后心中一顿,抬眸看向皇帝,“她看着纯良,实则心思深沉,更过分的是,她明知道荣王和安懿订了亲,她还曾受过安懿的恩惠,却觊觎她日后夫君,这样的人,皇帝喜欢的起来吗?”
皇帝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朕还当是何事让太后愤怒至此。太后何不妨换个方面来看?安懿和永平是好友,性子又合得来,永平爱慕九弟,这不是件好事么……”
“再好的事,也不能乱了规矩!”太后眉眼一横,“安懿和老九刚才订亲多久,安懿还没过门,她永平就开始想入非非,更做出了不守妇道的事情来,这就能看得出她不守规矩,这样的人进了门,为了争宠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皇帝以为合适吗?”
“这……”
“母后以前就告诉过你,娶妻娶贤,纳妾,那也得是德才兼备!未过门之前,哪个妾不是对正妻恭恭敬敬的,可这进了门,有了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太后言之凿凿,说上头了,逮着皇帝一顿训。
皇帝本来是想借题发挥运作一番,没想到太后口才如此之好,将他说的哑口无言,灰溜溜的跑了。
太后透过窗牖看着人离开,满意的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茶喝了半杯润嗓。
安姑姑吐了一口浊气,十分解气,“太后着实厉害,奴婢看皇帝都无话可说了,真叫人解气。孟银秋这次若是冲着太子去的,皇帝定不是这般反应,这样难缠的女子若是被娶到府中,定是上辈子造了孽。”
太后砰地一声将茶盏掼在了桌案上,冷哼道:“可惜她缠的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就是日后入土了,她也别想进荣王府的门槛,脏了荣王府的门楣!哀家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疼了这么个毒妇!”
“前有裴甄后有永平,太后可万万不能让孟银秋奸计得逞,郡主性子刚烈,若是……”
“你还不了解怀瑾吗,他哀家是不操心的,只是永平这动静太叫哀家恶心了!”太后闭着眼睛拍了拍桌子,“她若老实,等她回京,让皇帝随意给她进个郡主位,赶她回去罢了。”
“哀家就不信,严防死守还防不住她这只臭虫!”
安姑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诶了一声,“那太后,这事,要不要告诉郡主啊?”
“华儿和怀瑾那边一直有书信往来,无需哀家告诉她,她早晚会知道,现下用不着什么,等她回来再说。”
…
…
幽州城
眨眼已经过去两日,孟银秋想尽了办法想从客栈出去,奈何客栈外的将士油盐不进,任凭她装足了可怜,那群人都无动于衷,孟银秋也不敢做的太过火,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能接触到霍孤的,要是她露出了一丁点马脚,都可能在霍孤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
可让她真的在客栈待三天,再无功而返折回京城,自己定不会得到多少好处,单单太后那边就能撕她一层皮下来了。
看着孟银秋整日闷闷不乐,含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寻思着想帮帮她。
她猛地想起,这一路来对孟银秋颇为照顾,隐隐有些微妙心思的镖头楚俞。
含香悄悄退出厢房,绕到客栈前院,拉了个镖师道:“烦你将楚镖头找来,我有些事要和他商量。”
那镖师认得她,点点头道:“好,那你现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把楚老大叫来。”
“诶!”
含香四下看了看,“这儿不好说话,你让他去后院的小园子里。”
如此神神秘秘,那位镖师心里泛起阵阵狐疑。
含香在客栈后的园子等了片刻,楚俞就到了。
他神情有些担忧,看见了含香便追问道:“是不是你家县主出事了?”
“楚镖头你可算来了,我们小姐这几日都闷闷不乐,郁结于心,小姐心底良善,听说幽州城百姓因为暴雪生活艰苦,一直想出去看看,这批粮食有没有改善幽州城百姓的生活,可是……可是不管小姐怎么求,客栈外头的将士都不许小姐出去……”
含香揉红了眼睛,落下眼泪,“奴婢担心,小姐再这么下去,回去的路上再一折腾,会……会更加……”
楚俞捏紧了拳头,心钝钝的疼,他扭身作势要走,便被含香拉住。
“你别管,我现在就去找霍将军,你放心,县主的事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霍将军身为王爷,不可能和你们县主没有任何交集,即便是对我们抱有警惕,也不至于关她一个女子!这次若是没有她,朝廷的粮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含香哪里敢放楚俞走,她是见识过霍孤的性子的,她家小姐这么痴情也不见他动容几分,整颗心都被京城那位栓的死死地,即便是楚俞过去,也只能更激怒他。
楚俞怒上心头,含香根本拦不住,眼看他就要走了,含香一急,扯着嗓子道:“小姐来这一趟吃这么多苦都是因为他!他嫌我们小姐铁了心要赶小姐走,你去说他肯定不会听的——”
楚俞脸上的愤怒登时僵住了。
和他一起僵住的还有含香,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面露惊恐。
含香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找楚俞来的目的都不顾了,转身就想跑。
楚俞见她要跑也回过了神,一把拉住了她。
“你别跑!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含香害怕自己兜不住嘴,这里可是霍孤的地盘,楚俞的性子又急躁,若是真去了霍孤面前舞,到头来说是自己透露出去的消息,那她这个小丫鬟怕是要被砍成几段。
楚俞可不知道含香心里的火急火燎,他见含香不肯重复,就笃定此事小不了,一定关乎霍孤的颜面,否则她为什么不敢说!
楚俞顺着含香方才那番话,仔细琢磨了片刻,想出一个故事来。
拉着含香便说:“霍将军是不是负了你们家小姐?”
含香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俞,用力摇头:“不不不!你……”
“你们在说什么?”
含香身子一抖,用力挣开楚俞的手,转身跑到孟银秋身边,小心翼翼的唤道:“小、小姐……”
“含香。”孟银秋黛眉紧蹙,一脸不悦的看着她,“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说话,我和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番不是在诋毁王爷的名声吗!”
含香被训的不敢抬头,楚俞刚刚得知一个大消息,现在看到孟银秋,心里很不是滋味。
“楚大哥别误会,我和王爷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听含香胡说。”孟银秋声音有些颤抖,说完后便一把抓住了含香的手腕,作势要走。
楚俞皱了皱眉,抬臂将人拦了下来。
“我不是要打听你的私隐,可是你在路上就神思不属,到了这里本该修养身心,但是你面色却越来越差。”楚俞这番话说的有些着急,情急之下说完后,才觉察到有些不大合适。
他躲闪着孟银秋的目光,斟酌了许久,“我、我将县主当成妹妹,县主这般,我也十分着急……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