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双膝一软,瘫软在方嬷嬷怀中,“我分明看见的,应该不会错的,怎会什么也没有呢……”
杨氏心里一沉,“找太医来替你看看吧,既然这病有一阵子了,便得仔细查查是怎么回事。陈嬷嬷。”
“奴婢马上去递帖子。”陈嬷嬷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这边。
金氏拉住杨氏的手,“大嫂,你相信我,我方才是真的看见那里有人……”
“行了,你别说了。方嬷嬷,先把人扶到我那儿。”杨氏没有兴趣听金氏说话,她只在意这到底是不是金氏的计策,她若真的出了事,太医不可能诊不出来。
可她若是装的,她又想借着这个机会做什么呢?
杨氏满怀狐疑的将人领到辞镜斋,没过多久,陈嬷嬷也领着章太医过来了。
“劳烦太医走一遭。”杨氏欠身福了个礼,章太医作了一辑,“夫人太客气了,此乃下官职责所在。”
“人在屋里,太医随我来吧。”杨氏将人引进内阁,金氏平躺在床上,神情很是狼狈。
太医放下药箱,一边取出垫手,一边询问道:“请问太太,发病时是个什么症状。”
“她常常看见人影,却并非是真的,您看看她的眼睛有无问题。”杨氏站在一边说道。
金氏激动的握着榻边,“大嫂,我之前是真的看见了。就在我们今日经过的假山!那一定是真的。”
“可今日你也看见了。而且那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杨氏打断了她,对太医道:“您看这是为什么?”
章太医沉吟了片刻,他将手从金氏腕处移开,“脉象平稳,并无什么问题。至于这看见无需东西的毛病,许是因为过于疲累,或是一日看错后所形成的错影。”
金氏默不作声的将手腕收回在腰间,别过头去,眼底的担忧散去。
“若是太医所说的这种情况,这有法子治愈吗?”
“若真是如此,只要多休息几日就能好了。”章太医取出银针,“不知夫人身边可有动穴位之人?”
“府上有位医女,她会一些医术。嬷嬷,你去将丽娘找来。”
章太医先将银针收起,对二人解释:“适时先施一次针,可以治一治二太太的疲累之症。日后不要出门,多在房中休息,若在房中依旧能看见。必要告知下官才行。”
金氏转过头,颔首应了声:“多谢太医。”
章太医指示丽娘施针后,便离开了正厢房,杨氏吩咐陈嬷嬷留下照顾金氏,自己追了上去。
“太医留步!”她在前堂喊住了章太医,“请问太医,平日里可有见过这样的病?”
章太医沉默片刻,答道:“回夫人,若是说眼前重影,或是常看见些没有的东西。这些大都是劳累导致的,只要休息几日就能如初。可若休息了几日依旧不见好,仍常常有这样的状况。那恕下官才疏学浅,真真不知。”
杨氏抿抿唇,颔首,“多谢太医解惑。太医慢走。”
“夫人留步。”
章太医径自离开辞镜斋,杨氏退了一步在主位坐下,若有所思。
一刻钟后,金氏从边上的侧门走了出来。
“大嫂。”
杨氏蓦地回过神,站起身,“你怎么出来了?”
金氏微微一笑,“总不能在大嫂这里一直待下去,打搅大嫂歇息。我回摘星居休息也是一样的。”
杨氏沉默了须臾,叹了口气,“你现如今这副样子,我真担心让你回去会出事。”
“大夫人放心吧,等回去了,奴婢就把这事告诉老爷。”方嬷嬷信誓旦旦的说。
金氏点点头,“况且太医都说,我的身子无碍。大嫂也别再替我担心了。”
“那你保重身子。”杨氏并未强求,只让陈嬷嬷送了二人。
陈嬷嬷回来以后,也是满眼的困惑。“夫人,金氏好像真的病了,只是这病症,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我问过太医了,她这病若是休息也无用,那便是从未有过。”杨氏冷着脸说道,“怎么会这么巧,她偏偏就得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病,这其中必定有鬼。”
…
…
金氏将半个身子都倚在方嬷嬷身上,任由她将自己扶回了摘星居。
她坐到榻上,揉了揉胸口,“先生的药果然高明,居然连太医院圣手章太医都没查出我身怀有孕。”
候在屋内的暖琴将烹好的茶呈到金氏眼前,低声道:“太太今日所为,是不是太冒险了,其实就算今日太太不去,太太的计划也足以进行下去,毕竟连大老爷和二老爷都相信了。”
“他们相信有什么用,我要的就是杨氏替我作证。”金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阴险又恶劣。
“倒是若是她知道,是她帮我证明了最重要的一环,害死了她的女儿……你说,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金氏闷笑了几声,满意的倚靠在了榻上,抚摸着肚子喃喃自语:“乖孩子,你在为娘肚子里的日子不多了。你替为娘除去最大的敌人,是功臣。为娘会一直记着你的。”
…
…
惊蛰楼
沈若华坐在内阁的榻上写着什么,一个身影蓦地从庭院里跑了进来。
“小姐,您看,他又送来了,这已经是第五封信了。”谢莹手里拿着一封信,面上写着沈若华的名字。
沈若华抬眸看了一眼就垂了下去,手下的动作未停。蒹葭不悦的皱起眉,对谢莹道:“不是告诉你下次他再送信来,让你直接扔了么,你怎么还带进来污小姐的眼睛!”
谢莹委屈的垂下头,“奴婢是觉得,表少爷既然能日日写信给小姐,必定是对小姐一往情深的。就算小姐对表少爷无意,也不能直接将信件丢掉,小姐不妨看看!”
“你!”
“够了。”沈若华厉声道,她眉头拧了一瞬又舒展开,将手中的笔架在砚台上,冲谢莹伸了手,“信拿来,给我看看。”
谢莹一愣,下意识的走上前,把信递了过去,沈若华将信纸翻出,随意扫了两眼。
信倒是写的缠绵悱恻……
沈若华将信纸对折,取下一边的灯罩,将信纸点燃,放在了里头,又罩了上去。
“小姐,你……”谢莹没想到她会将信烧了,一时间哑口无言。
沈若华手下运着笔,分出一丝心神,“若再有下一次,你就不必再留在惊蛰楼了。”
谢莹身子一颤,顾不得心疼那信,用力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她逃也似的冲出了厢房。
蒹葭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也不知她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顶多是每日将这些书信送来小姐这里,碰壁后才知拿走丢掉。难不成真是方喻怀指使的?”
“谁知前一阵的书信,她拿走以后是不是毁了。”沈若华舔了舔唇珠,微微一笑,“不着急,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
…
翌日
沈戚下朝后回沈府请安,从杨氏的住处出来后,便被沈若华身边的习嬷嬷引到了惊蛰楼。
沈若华与他分坐在两旁,屏退了下人以后,她才说道:“我有件事,想告诉哥哥。”
她俯身上前,伏在沈戚耳边,直过了半晌,才坐回原处。
沈戚眉峰隆起,眼底划过一抹暗芒,“如此太冒险了,你可有想过若是暴露?”
“不会的哥哥。就算有人猜到是陷害,他也无法脱身。”沈若华面不改色的说:“不论是造反还是圈养私兵,都是他白翰文真正干过的事,我无非是将这一切曝露在人前罢了。”
“你倒是准备的充分,这个时候才与我说,怕是无需我的帮助了吧。”沈戚有些不悦,嘴角往下压了压,“听楚恒说,你几日前离府过一回,到了黄昏才回来。是不是去了他那儿。”
“哥哥今日不是忙着准备千秋节狩猎的事,脱不开身么。”沈若华托着下颚,笑了笑道:“怀瑾手里握有丞相造反的证据,是此前最快的法子,否则若废心思现在收集,恐怕要再拖好一阵子。”
“他竟也答应了帮你。”沈戚微微有些讶异,看着沈若华的笑脸,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头脑一热咳了咳说道:“像这样的事,日后不要随意告诉别人。若是他……”
沈若华指尖点了点案板,响声打断了沈戚的言语。
她抬眸看着沈戚,神情沉静,不容置疑的开口:“他不会。”
沈若华敛下眸,眼底带了一抹淡淡的深意,“若他真对不起我,我不会放过他。”
房中的气氛渐渐僵持,沈戚也无意和沈若华为此起什么冲突,无奈的阖了阖眸。
“抱歉,我方才之言的确稍欠妥当。他虽心思难测,却不是会做这样下流事的人。”
若是靠女人得到权势,他便不会是现如今这副冷冰冰的姿态,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些吃醋。
他自家的妹妹,就这么成了别人的人,还对另一人如此信任,将自己放在了第二位,他多少有些不舒服。
沈若华面上冷意一收,冲沈戚露出一个笑脸,“我知道哥哥和他亦是惺惺相惜。我没有生哥哥的气,我只是想哥哥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想试着去信任他、依赖他。哥哥不妨多放心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