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瞥了一眼沈若华,见她面色如常的朝自己点头,心里头才放心些,跟在皇后身后离开了后花园。
守在边上的琴女迈入凉亭奏曲,后花园内没了皇后,气氛也缓和了些,公孙婉搁下手中的茶盏,瞥着沈若华道:“沈小姐和清河县主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我观沈小姐面色不错,想必是事情处理的挺好?”
白云星深得太后喜爱,得知太后召沈若华入宫处理此事,公孙婉下意识便认为太后是给白云星撑了腰,为难了沈若华,可看她这副姿态,又觉得事情有变,不由心生好奇。
“皇祖母已经撤了白云星的县主之位,想必消息还没传到五妹那里。”公孙荀笑着说道。
公孙婉大吃一惊,“皇祖母撤了她的县主位?”公孙婉笑着摇了摇头,“本来这京城中,她是第一个被封为县主的贵女,现如今这县主之位被皇祖母亲自撤去,她怕是要悔死了。”
“一个没有封地的县主名头,她宝贝的不行,日日在京城内作威作福,皇祖母撤了也好,杀杀她的风头。”六公主公孙岚挑眉附和,“只是委屈了沈小姐,摔了家传之宝不说,还被她如此羞辱。”
“她既有今日的下场,那也算不上委屈。”沈若华宠辱不惊的笑着,姿态温顺端庄。
公孙婉眸中划过一抹妒色,她耷着眼抚着宽袖,似笑非笑的说:“我知道沈小姐的琴技在京城数一数二,方才本公主在上弹的那首曲子,沈小姐可否说说,本公主弹得如何?”
沈若华抬眸看去,“如鸣佩环,不绝于耳,公主琴技极佳。”
“你可知我师承何人?”公孙婉正了正背脊,笑着说道:“我师父乃是舒太妃,我自幼与舒太妃娘娘学习琴技,先帝在位时,舒太妃便是京城贵女中,琴技第一人。”
公孙婉看了沈若华片刻,轻笑了声,“听闻沈小姐也和舒太妃学过琴,还比本公主早些,按照规矩来说,本公主还要唤沈小姐一声师姐。师父曾说,沈小姐的琴技比她当年还要惊艳,本公主可着实好奇。”
“竟有此事?”公孙岚瞪大了眼睛,“皇姐的琴技已是卓绝,沈小姐竟更甚三分。如此这般,我也好奇了。”
舒太妃和杨老夫人关系亲密,沈若华年幼时,的确在宫内和舒太妃学过几年的古琴。
舒太妃可有夸赞她琴技卓绝,沈若华不知,可公孙婉想要在这些年面前给她难堪,沈若华是品出来了。
太子看了眼身旁的杨景恒,问道:“景恒可有听过沈小姐弹琴?”
“华表妹甚少来杨府,这琴,我倒是真没听过。”杨景恒笑着回了太子一句。
“沈小姐不妨试试,比五皇妹更甚的琴技,我等当真是第一次听说。”公孙荀附和。
沈若华将手里的茶盏搁在边上的小案上,缓缓起身,“既然诸位殿下和两位公主都想听,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亭中的琴女识趣的停下,起身退了下去。
沈若华在琴前落座,不经意抬眸间,对上公孙婉稍显蔑视的目光,微微扬起嘴角,指尖附上琴弦,行云流水拨弄。
……
寿康宫
太后倚靠在榻上,下首一位宫女跪着替她捶着腿。屋内的暖炉点的盛,宫女一边捶着一边打起了瞌睡。
正迷糊时,肩头猛地被人一敲,她浑身一顿,见到来人,正想行礼,便见他冲自己摆了摆手。
宫女瞥了一眼太后,识趣的垂下头走出了寝殿。
那人撩起朝服,半跪在脚踏上替太后捏着腿。屋内沉默了半晌,倚在榻上的太后换了个姿势,直起上身没好气的将他拨开,嘟囔道:“走走走,不用你捏,没个轻重的,当你娘是铁打的。”
太后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你这模样,真不像是出去打了三年仗的人。大漠那边常年酷日,哀家也没见你黑了,倒是壮实了许多。过来坐。”
霍孤在太后对面坐下,看着太后道:“大漠那边已经上交了降书,不日便会有交涉的使臣前来,依皇帝的意思,这阵子便不用领兵离开了,日后我常来寿康宫看望娘。”
“不去了好。”太后叹了口气,招呼安姑姑上了两杯热茶。
她端着茶润了润嗓子,似是想起什么,搁下茶盖说道:“正好,趁着你这阵子闲着,我去告诉皇帝,给你挑两个正侧妃,赶紧给哀家生个孙子,免得你什么时候再带兵带个三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霍孤垂头勾了勾唇,站在边上的安姑姑也是捂着嘴笑说:“娘娘愈发孩子气了。王爷不知道,您走的这三年,太后日日坐在偏殿望大漠的方向,嘴上说着不想,实则最惦记您了。”
“多嘴!”太后羞恼的瞪了一眼安姑姑,面无表情的说:“哀家可不惦记你,要是不想你这糟心的东西,哀家能多活五十多年,一想你,哀家就恨不得现在去陪先帝!”
当初让他在京中做个闲散王爷,他偏不听,偏要去做什么武将。这些年做到二品镇国的位置,位极人臣,生生走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太后不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身为人母,她怎忍心让霍孤涉险,可她偏偏违拗不了霍孤的心意。
看太后真的沉了脸,安姑姑也叹了声,看着霍孤欲言又止。
霍孤沉默了半晌,敛眸起身,在太后身前跪下,“儿子不孝,让娘替儿子提心吊胆。”
太后蹙着眉,与他对峙似的沉默了半晌,无可奈何的唤他起来,“罢了罢了,你年纪大了,哀家不管你了,你想怎么做便去做吧,你心有不甘,哀家知道,只是切记要小心行事。”
霍孤颔首应了声是。
太后从小榻上走了下来,“你难得进宫一回,陪哀家在宫里走走。去偏殿换身衣裳。”
霍孤仍穿着上朝时的朝服,出去行走自然不大方便,太后宫里也备了便服。
霍孤换上后,便伴着太后离开寿康宫,在皇宫内走走停停的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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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途经一处宫外,透过高墙,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伴着女子慵懒不失韵味的歌声。
太后步子一顿,望向边上的朱墙,安姑姑上前道:“太后,这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
太后细细听了一阵,看了看边上的霍孤,“这女子的嗓音,哀家听得耳熟,像是方才进宫的沈家嫡女沈若华。你随哀家进去瞧瞧。”
霍孤面无表情,心下却已勾了唇角,应了声是。
正好,这声音,他听得也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