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经纶谷,正庸殿中,人影独立。
他身材修长,着一身黑紫边沿的白底立领外衣,云肩处有串串琉璃珠子垂下。面容白皙俊朗,尤其是一双眸子,似开还闭间,好像看透了世间一切。及腰的黑发用翠绿琉璃头冠束起发根,发丝垂下,披散在肩前背后,有一种既随和又威严之感。
此人,正是经纶谷当今主事,琨玉丹书·夏无疆。
此刻,夏无疆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某个难题。
一名儒生急急奔来,禀报道:“主事,司卫长已成功擒捉齐大山归来。”
儒生的神色有些异常,本来成功擒捉齐大山应是一件好事,值得喜庆。然而看着慕容和雅等人的神色状态,又似乎不应该高兴。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流露出什么样的情绪了。
夏无疆掐指一算时日,不由得挑了挑眉。慕容和雅的归来,比他计算的还要快了数日。
看来,还是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你且去通知诸位前来正庸殿议事。”夏无疆吩咐。
儒生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慕容和雅与众儒生押着囚车来到了正庸殿之内。其中齐冬日双眼微闭,有轻微鼾声传来,睡的十分安逸。
“嗯?你们怎会!”
夏无疆一眼便看出了众人的情况,不由得面色一变。及至他看见一名儒生后背背着昏迷的人时,不由得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了儒生身侧,伸手为昏迷之人切脉。
慕容和雅面有愧色地开口:“众人皆中了毒,是我冒险尝试,令他毒发攻心了,还请主事出手救治。”
原来,路上慕容和雅不信邪,出手要祛除儒生们所中之毒,结果甫一尝试,毒素果然爆发。而且儒生根基不如他,根本压制不住爆发的毒素,陷入昏迷。
于是众人才全速赶路,提前数日回到了经纶谷。
“幸好,下毒之人没有杀心。”
夏无疆松了一口气,随后云手推动,为众人一一逼出了体内毒素。
“主事,我们颈脖上还被人留招了。”一名儒生开口,抬起头露出了脖子处已几近闭合的剑气痕迹。
“这又是何人所为?”
夏无疆伸手靠近,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剑气刺痛他的手指,不由得心下一沉。
从剑气强度可以判断,出手之人修为绝不在他之下。而且与先前之毒能判断出是何人所为不同,他对这剑气毫无头绪。
慕容和雅说道:“是一个白衣男子所为,只不过对方并未露面,而且未发一言,实难推测对方的身份。”
“啊啊~”
齐冬日这时醒转过来,打了个哈欠后,睁开还有些朦胧的双眼打量四周,最后定睛在夏无疆身上,笑道:“这么快就到了啊,夏主事,久见了。”
“齐兄,久见了。”夏无疆拱手行礼,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阶下囚便有所轻视。
随后他稍稍沉吟,道:“司卫长,劳你带众人前往问剑碑吧。这剑气神秘,或许可借助问剑碑将之引出你们体内。”
“是。”
慕容和雅领众而去。
夏无疆看向了齐冬日,想要说话,却又陆续有人到来,乃是他先前吩咐儒生唤来议事之人,当下只能收起谈话心思,只是对齐冬日露出了歉意的神情。
齐冬日耸了耸肩膀,表示一切无所谓。
夏无疆收敛心情,回到主事位上,待众人到齐,才开口说道:“如今齐总寨主就在诸位眼前,深夜召唤的目的,想来不需要无疆赘言了。”
“如此迅捷便将齐大山捉拿,司卫长当记一功。”一名女子开口,乃是经纶谷司言长。
“诸位以为,当如何处置齐总寨主?”夏无疆问道。
齐冬日朗笑抗议:“喂喂喂,当着老夫的面商量着要处理老夫,这像话吗?”
离开了桃蹊,放下了齐冬日的身份,他逐渐便又开始展露出昔日齐总寨主的气概。
夏无疆笑道:“自是十分尊重,才会留齐总寨主在此列席。”
“哼,齐大山强闯经纶谷,造成本门多处损坏,伤亡者数百,其罪当诛!”
开口的是一名红脸男子,抽持着一本《儒门法典》,生得粗眉大眼,瓮声瓮气,乃是经纶谷三司中掌管刑罚的司法长,为人最是刚直火爆。
夏无疆闻言,若有深意地看了他数眼。
司法长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念在其人非恶,过往也曾为正道多做贡献,可酌情罪减一等,挑断手脚筋,再处百刀剜身之刑,押入水牢,受三十年轮转之苦。”
夏无疆闻言,稳稳颔首。处在司法长的位置,会做出这样的判决,已算是十分公正。
如此看来,司法长应无嫌疑。
司言长这时开口补充道:“如此处罚未免无法彰显儒门威严,吾认为此人既仗武逞凶,不若再加一条,废去其一身修为,挑断手脚筋,警示天下。”
齐冬日晃着大腿,面不改色。
夏无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却没有从她面色看出任何异常,她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
夏无疆想起当初齐冬日大闹经纶谷时,似乎有几名司言长十分看好的学生被齐冬日误杀了。
夏无疆一时间无法分清楚司言长是否在伺机报复,或者是另有想法。
他目光扫过一旁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问道:“副主事认为如何?”
副主事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花白的胡须都垂到胸前了。他带着碧玉扳指的双手探出长袖,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苍老的身躯借着拐杖的力量站的笔直。
听闻夏无疆问话,他微微睁开了双眼,目光扫视,最后落在了齐冬日身上。
他的神情肃穆,似乎在严肃思考,但片刻后却说道:“司卫长尚未发表看法,吾此刻说话,于理不合。”
经纶谷之中,领导班子实际不多。从上至下,分别只有主事、副主事、三司。
当然,这仅是涉及到儒门日常事务。若真有大事需要决策,尚有贤君子、君首等诸多高层可以干涉。
过往议事,一般都是先由三司发表意见看法,此举已经延续了数十年。但此举的目的主要还是提携后进,并无明文规定必须如此。
夏无疆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心中却留了一个心眼。
他本就疑心儒门内部有问题,再加上莫无终一事,令他多少有些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