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从未交心?
言卿没那么独裁,
李颜姝这事儿毕竟与她王兄有关。
不论那李颜姝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或她这边打算如何应对,于情于理都必须先与夜熙尧通个气。
白桉去找夜熙尧时,就见宅邸后方有一片湖泊,而那个毁容独眼的男人只能坐在湖畔,手里捏着几个小石子,目光苍凉地望着远方时不时打几个水漂。
那些飞出的石子砸出水花,但也很快一沉到底,没入水中,单从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就好似从前汲汲营营,忍辱负重三年之久,但所筹谋的那些也全是无意义。
自从和言卿重逢后,他很多时候都是这副模样,茫然,苍凉,可当初在白骨山听了那位老夫人的一席言语,不能说心结已全部解开,但确实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也已发生微妙的变化。
“王嗣,”
白桉在他面前还算恭敬,温驯垂首,旋即上报:“殿下请您过去一趟,是关于那位凌王庶女李颜姝的事情。”
她话说得明白,而夜熙尧身形一顿,似乎过了好一阵儿,他才回过神来,从那份僵硬中起身。
“李颜姝怎么了?”他回头问白桉。
白桉抬头看向他双眼,“此前柳大人曾怀疑那李颜姝是亥夫人,或与亥夫人有关。而四王夫近日正忙着清理亥夫人这一条暗线,凑巧在亥夫人一名心腹所在的位置,发现了那李颜姝。”
“她已来海州,离开了幽州。”
夜熙尧:“……”
忽地心底一沉,一时心中翻涌,好似在回想这三年来的诸多种种。
床笫之间的欢好,平日时的相互提防,互有警惕,可那些戒心又好似寻到了一份彼此心照不宣的平衡。
许多事他压在心底,从未与那人开诚布公,而那人也好似看穿了一切,但也从未过多询问。
可不论如何,本质上,他们二人的立场,从不一致。
凌王庶女为皇亲国戚,为女帝一脉,而夜熙尧却是来自被皇室与萧国舅覆灭的夜王府。
他二人于彼此而言皆是工具,因利存在,为利而生。
从前夜熙尧也曾想过,或许有朝一日二人终将反目,可这漫长的三年多,朝夕相处,相互为伴,人心也全是肉做的。
不知不觉,他似乎开始抗拒去思考那些事,也抗拒那份有可能出现的决裂。
他再度沉默了片刻,旋即才长吁口气,似乎是想吐尽心中那些沉闷郁气,而后才又重新定了定神,也重新挺直那坚毅刚硬的脊梁。
…
“来了?”
听见夜熙尧的脚步声,言卿抬头看上一眼,而后又指了指一旁的位置让他落座。
夜熙尧垂了一下眸,等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
“她那边的事情,我知晓不多,我二人之间互有隐瞒。但你也不必有太多顾虑,若是当杀,也不必留情。”
言卿微怔,旋即才带着些深意地朝他看去:“王兄就当真舍得?一点也不曾不忍?”
可夜熙尧也只是摇了摇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漫长三年我筹谋无数,这期间也死了很多人,若只因一时私情便半途而废,那么那些牺牲又算什么?”
他向来撞穿南墙不回头,成本沉没这种事,投入得越多,便越是难以放手,也越难将自己抽离。
言卿:“……”
沉吟半晌,才又说:“我如今像雾里观花,有关那李颜姝尚未有太多定论,今日与王兄商谈,也只是想侧面了解一番。”
她不知怎的, 一直都有那么一种感觉,总觉得那李颜姝对她们这边似乎没多少恶意。
就好似当初江虞羲囚禁了夜熙尧,李颜姝那边也早已自乱阵脚,言卿曾见过她一面,而那人也已察觉她身为夜家之人的身份。
后续的几日其实言卿一直在观察,想看那人是否会借题发挥,比如借着她这个身份做点儿什么。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份风平浪静,就好似那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是一种变相的包庇,以李颜姝的立场不该如此,尤其她又是凌王庶女。
有关言卿这件事,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将消息上报,也能稳居头功为她自己牟利。
但那人偏偏放任了。
那人对她这位王兄有情,
所以在处理这些事情时,因为那人心底那一份情意,言卿这边也被动了些,无法轻易做任何决策。
这大概便是她与夜熙尧的不同,就好似她也能看出,她这王兄对那李颜姝也一样有一份感情。
但怎么说,是爱得不够深,又或掺杂太多个人利益在其中?
他心底那些情感不愿外露,提起李颜姝也尽量冷静,以利为先,以大局为重。
从前夜王之女斩灭人欲,可言卿终究是一漏网之鱼,作为王女她本不该如此重情。
但如今一对比,或许她这位王兄,比起她来更适合做个冷血无情的上位者,所灭绝的人欲也远比王女更多些。
兄妹二人就这么对视许久,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最终还是夜熙尧开口打破这份静谧的氛围。
“我对她……了解不多。”
知晓她嗜甜,夜里总是睡不好,那甜腻的栗子糕是她心头好,蜜酿的桂花酒她也总爱小酌几杯,
虽为凌王庶女但从小便不受重视,曾遭嫡女欺压,一心出人头地并不是像萧长慎那种企图借此证明她自己,而是心中有一份悲苦,不愿受那些不公,所以她在凭本事反击。
看似在自立自强,实则心底恨着凌王府,更恨她那位自幼便对她不管不顾的生母龙亲王。
平日淡雅冷静的一个人,确实极富有智慧,可夜里也曾因年幼噩梦而轻微哽咽,会于深夜中哭泣,偏又那般好强,不愿在人前暴露任何软弱。
他似乎很了解她,
可除此之外呢?
这份了解太片面,是日月积累,三年来一点一滴攒下的,可那人心里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事已至此夜熙尧才突然发现,
哪怕以妻夫之名相伴三年,
可原来他们两个,竟从未有过任何交心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