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神威侯府。
“几时了?”
这古香古色的房间里有一女子,她看起来苍白憔悴。虽已上了年纪,然而从那容貌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好颜色。
这位正是曾在中山集秀营,与言卿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侯安韶容。
身旁负责伺候的是一名男子,那本是萧长慎的亲信,但其实早已暗中被女侯侧翻。
如今那男子回答:“已是辰时了,您可还好?”
他看起来岁数不大,顶多也就十八九岁,长得是副其貌不扬的模样,但胜在心思细腻。
安韶容把手搭在那人臂弯上,等起身之后又忽然按住胸腔狠咳几声。
自从海州这边与骑兵开战,那些皇室骑兵曾来侯府行刺,当夜恰好令安韶容重伤,不过养了这些日子也算是有些起色。
她心里盘算着时间,“若不出意外,也就这阵子,那萧长慎便要归来。”
身旁人安静听着,只是一想海州如今这局势,也难免是忧心忡忡。
而安韶容心里也堵得厉害,
她与萧长慎有仇,被那人一连控制了许多年,无法与真心相爱的夫侍团聚,甚至就连二人的子嗣她也没能亲眼目睹其成长,总觉人生之中有许多亏欠,亦是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然而像这般内讧之乱,且不提那些个人恩怨,这海州已快生灵涂炭,她一时心有慈悲,但奈何她自己也自顾不暇。
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直至某一刻,一位医官匆匆而来。
门外有下人问道:“乔大夫,您今儿怎来得这般早?”
那人温和回答:“这不是惦记女侯这边的伤势,你也知晓,我师父是个大忙人,临走前可没少叮咛我照顾好女侯,可谁知竟是出了这种事……”
夜厌爵曾化名隐世神医廖艳辉,小五江隽意是其关门弟子,但除了江隽意外他也另有不少徒弟。
就好比如今这位乔大夫,便是夜厌爵的爱徒之一,算起来小五也该唤其一声乔师兄。
而今夜厌爵的身份依然隐藏于水下,无人知晓他真正来历,只以为其医术高明,而这乔大夫则是夜厌爵留给女侯的帮手之一。
不久,那位年轻的乔大夫背着个医药箱子走进门来,安韶容一和他对视,便立即冲一旁的男侍使了个眼色。
那男侍低眉顺眼,就这么走出门,没露任何异样,但其实是在此为二人把风。
乔大夫为安韶容看诊,“您这伤势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不过药不能停。”
“此前那萧长慎也不知都喂您吃过些什么东西,身子亏空的太过厉害,往后还是得以调养为主。”
安韶容点了下头,旋即问:“夜将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有的,”
乔煜之微微颔首,而后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
“就在昨日师父曾让人传信,他与殿下一行已抵幽州,眼下在那萧长慎身边。”
“按路程掐算,估计再过数日便要抵达侯府。”
安韶容打开那锦囊,等看过锦囊之中藏着的纸条后,这才长吁口气。
“那看样子咱们这边也该尽快安排一番,我与那萧长慎已经撕破脸,而海州如今这处境,他很可能会狗急跳墙。”
乔煜之微一点头。
说起来当初集秀营后,安韶容之所以回海州,便是因为小五给萧长慎下的那个毒。
她对萧长慎绝不会手软,那是她死仇,但她也与言卿立场一致,希望能尽可能地使萧长慎所携带的毒素传播出去,最好借此一举搞垮国舅府。
所以她这边所负责的,本是推动不萧长慎回京,想把萧长慎引回京城,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何况萧长慎那人又太过小心谨慎,她行事也不得不慎重一些。
总之一转眼,此事都已拖了大半年,不过她这边倒也不是没什么进展。
因此,就在当日晚间,在安韶容的安排下,一行人风尘仆仆,看似远从京城而来。
那些人直奔神威侯府,有传言乃是萧家族亲,就这么在女侯的招待之下入住侯府之中。
而两日之后,当萧长慎抵达这边时,正一脸的阴云密布,谁知刚进府门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你说什么?京城派人来了?”
他坐在一把轮椅上,一听这话就愣了一愣。
出面向萧长慎汇报的乃是侯府管家,平日若萧长慎不在侯府,府中一切事宜皆由这位管家把持。
“已经是两日前的事情了,那些人手持国舅爷的私印,想来那些人的来历错不了。”
“只是您不在,那些人也傲气,咱们的人尚无法与他对接,似乎是有什么机密之事,他只能同您一人商议。”
萧长慎听后面色微变,那眼底像是在涌动着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禁陷一段往事之中。
萧长慎,国舅府庶子,而那位萧国舅在和女帝反目前曾于朝中担任宰相一职,类似文臣之首。
但按大梁这个女尊男卑的国情,夫侍不可一夫多妻,但妻主却可一妻多夫,哪怕国舅野心磅礴,也不可能公然与这女尊国情对着干。
所以国舅只有一妻,曾是那位妻主的正夫,而若是国舅亲子本该为嫡子才对,远不至于沦为一介庶子。
因此这萧长慎其实并非萧国舅亲生,他生父也不过是一名低贱夫侍罢了,只不过是因生父死得早,又曾养在萧国舅身边,所以心中早已视萧国舅为亲父。
但常言总说人心隔肚皮,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自幼对比国舅亲子,萧长慎难免要被忽略许多,庶子所能瓜分的资源也注定要少一些,如他这般庶子通常都是用以联姻,巩固家族地位,又或为嫡子铺路之用。
萧长慎甘心吗?其实不甘,总想着做出一番成绩来令国舅对他刮目相看,
他打从年少便执着于此,
做了那么多的血腥事,所图所为,也不过是国舅的一个认可。
近乎偏执地想证明自己。
转眼,侯府花厅。
“不知阁下大名?”
回府之后萧长慎便换了一套衣裳,那一身雍容自带贵气,而对方则是一名中年男子,那眉梢一挑,乍一看倒也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