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奔波,但公主瑰的消息十分灵通,她有询问千面司探子的资格,除了太过敏感的问题他们都会知无不言。
更何况这是她的家事,岂容旁人置喙?又岂能容忍被欺骗?
“夏释之,她被杀了,是腰斩。”
公主瑰也有掌控欲,只是不如唐王且不够冷血,但夏家是她的地盘,这里的一切都听命于她。
夏释之晕了过去,他不想面对了,强悍的妻子和求子心切的母亲那个他都舍不下,唐王不欲他为难,干脆替他做了选择。
吩咐侍女把晕倒的人抬走后,瑰长长地松了口气:“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她和夏释之之间更像是主人和宠物,两人都觉得自己豢养了对方,可真正的主人从来只有唐王一人。
想明白的唐王去了驿站,公子常一见她就躲,却被抓了回来:“怎么?怕了?”
唐王欣赏着他痛恨胆怯不解交织的眼神,愉悦非常:“真棒,你的眼睛不能变,变了的话我会把它挖出来。”
公子常拼命挣脱也无法脱离唐王的手,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根本不是从小锻炼的唐王的对手。
“大王,求您放过小臣吧。”
公子常放弃了挣扎,任由唐王抓着自己的脖子,这种要害被控制是很难受的,但他必须得忍。
唐王不置可否:“要听话,我不想你死的。”
她不能在朝堂随意展现自己的暴虐,便只能折磨公子常,而且把他好吃好喝地养在驿站真的很浪费,做个沙包刚刚好。
不识成婚的消息被梁国知晓了,梁王正在欣赏齐国舞姬的舞蹈,闻言他大怒:“不是说死了吗?”
作陪的六公子咯咯直笑:“大王,唐国的暴毙有谁信啊?不是被秘密处死就是假死,他们口中没一句真话。”
舞姬被吓的直出冷汗,可大王没有发话,她们就不能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跳,然后被轰了出去。
梁王气的脸色发青:“真可恶,真可恶!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偏偏死了。”
他恨父亲,恨姐姐,恨哥哥,不公平的童年和备受打压的青年让他变得愤世嫉俗,只有同样不幸的六弟才能安慰他。
“大王,没必要的,在那种地方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能活多久?”
六公子倒是不在意,他比起钻牛角尖的哥哥要豁达,只要自己还活着,活的好好的,就是对伤害自己的人最好的回应。
比起报仇,他更喜欢爱护自己。
他负责为梁王打理商铺和听他抱怨,所有不重要的事情他都左耳出右耳冒,他的母亲曾说过及时行乐才好,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他也奉行着母亲的教诲。
被扫了兴致的梁王很是不悦:“听说六弟喜欢去勾栏?”
他要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六公子立刻认罪:“臣只是听曲看舞,并无出格之举。”
梁国表面上好名声,可私下里勾栏行业却是七国最盛,被名誉所累的人都喜欢去那里通过欺压弱者获得快乐愉悦,出来后继续扮演刚正不阿的人设。
被骂的六公子并没有收敛,他不要面子也不要名声,不然梁王怕是要怀疑他的。
所以隔天他就去了最负盛名的勾栏,叫了个姑娘陪自己说话:“伴君如伴虎,你们陪客的时候也不容易。”
他的母亲也是舞姬,所以他对这些卖笑的可怜女子也有怜悯之意,但怜悯并不能让她们过的好。
“得了公子此言,妾身立时死了也甘心了。”
粉衣女子娇娇弱弱,六公子想起了最近唐国的一件事:“可不要把死挂在嘴边,你知道吗,唐王开始抓人牙子了,这下谁还敢去唐国开勾栏?”
“而且她让保出来的女子都去工地修路,搬不动砖石就铺沙土,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六公子说着唐王的错处,可他知道,若是能有个卖力气的地方,她们才不愿卖笑。他自己都不喜欢和梁王说话,想来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女子不自禁地落了泪:“是啊,唐王一向吝啬。”
若是被卖到唐国多好啊,她宁可去修路也不要卖笑了,遇到好说话的客人还好,有些人就是以折磨人为乐,在外面衣冠楚楚,进了勾栏就本性暴露。
来自唐国的茶叶馥郁芳香,里面还加了白糖,这一壶茶加上一个时辰的聊天就要一百五十个刀币,而姑娘能分到的只有五个刀币,其他都被老板和背后的大主家拿走了。
他没有让女子唱曲,而是自己乱唱,从关关雎鸠唱到江有泗,幸好勾栏的房间隔音效果好,不然其他客人怕是要被吓走了。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野兽,发泄着不可言说的欲望和内心的压抑。
梁国对名誉的追求已经到达了病态的地步,六公子是其中的异类,其他人来找乐子还要乔装打扮,只有他从来都是大摇大摆地进去。
唱累了他就哭,给梁王打工是真的难,小厮催他时间到了他直接甩了一块金子:“别烦我!”
拿了钱的小厮陪着笑离开了,六公子抹抹眼睛:“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要不要和我走,去外面看看。”
女子苦涩一笑:“大人说的哪里话?妾身贱名红荷,自幼就被发卖,没法去外面了。”
“可以的,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六公子泪如雨下,他和红荷有什么区别,都是玩意罢了。
只是他有钱,所以能向着更弱者发泄,他点了红荷许多次,早已把她当做另一个自己,只要她能自由,自己也能摆脱束缚。
红荷更是委屈,她也是来自齐国的女儿,却因灾荒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多方辗转又来了梁国,算来已经十多年了。
过不了多久她便要过时了,如果自己不能攒下一笔钱或是有人赎身只怕要流落街头。
而且安邑的路上是不能有乞丐的,他们只能去边远的地方乞讨,然后饿冻而死。
上头的六公子跑出屋子,向主家卖了红荷的奴籍和卖身契,楼下牙齿都掉光的老人感慨道:“年轻是真好,肯为佳人一掷千金。”
他是梁国有名的名士,号称隐逸不仕,常年在深山与鹿为伴,但他也偷偷来寻欢,可见盛名之下不一定是什么样。
买下红荷花了五金,六公子是出色的商人,自然懂得讨价还价,面对主家五十金的天价硬生生地砍了十分之九。
随后他给了红荷五金:“去吧,闯出个样子来。”
他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有同类的惺惺相惜,他倒要看看,出了笼子的鸟到底能不能离开主人。
最后看了一眼生存数年的地方,红荷突然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这里的全貌,原来在外面看只是很小一座楼罢了,为什么身在其中却无法逃离?
她拿着金子快速地离开了,她要去唐国,修路铺桥做什么都行。
放出笼中鸟的六公子还是得回去给梁王看账本,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但事已至此,他不能后悔。
就像当初放弃争夺王位选择了苟且偷生,他也不曾后悔,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他要熬死所有人!
洛京永远安静,死去一个老妇人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带来了连锁反应,各地的人牙子都被送去做苦力,三日之后就死了一大半。
他们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可监工的鞭子已经打了上来:“快点!”
一个壮汉大吼:“新法没有禁止买卖,凭什么要罚我们?”
转眼间又是一鞭子:“唐国的人口都是属于大王的,你们算什么?”
新法规定了不许私下进行人口买卖,不许蓄奴,但可以买规定数量的婢女和小厮,这给了那些人空子,所以唐王重新改了,彻底禁止了人口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