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仅有的一点力气转头,向帐幔外打量,金辉璀璨,珠帘绣幕。
高悬着琉璃宫灯,灯火微曳,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满室。
从门口踏进来几个人,簇拥着中间锦衣华服的女子。朱唇柳眉,额间一抹红色的花钿。
“都下去吧。”她踩着地毯步步靠近,目光一瞬不转的观察床榻上的容颜昳丽的男人。
因为他来时就是一身鲜艳如火的红衣,颇有几分张扬不羁的气质,宫人们猜测公主肯定是腻了以前那些英武强壮的面首,要换换口味,所以还是给他选了一身质地轻柔的红色衣衫披上。
只不过有点薄,还有些透,把他的身形线条勾勒的十分诱|人。
帝江迷糊着,并不知道自己的情|状如何,看着来人越靠越近,心想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公主了吧,他无力开口:“我现在没劲儿,跳不了舞。”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你会跳舞?”
帝江疑惑了,不是要取乐吗?不跳舞如何取乐。“你是公主吗?”
“我不是公主是谁,放肆,你应该称呼殿下。”她面上并无怒意,语调轻轻柔柔,坐下来抚上帝江的脸,手底下的肌肤好似初雪覆盖下的暖玉,透着淡淡光泽。
他清澈的眼睛里瞳仁点漆,眸光如镜。鼻梁挺直,唇若丹砂。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边。
帝江不喜欢陌生人碰,歪头向被子里躲开。被地牢的牢头打怕了,自己现在根本无力化出四个大翅膀飞走,先当个鹌鹑,缩进被子里不吱声。
“躲什么?出来。”公主掰过他的肩膀,掀开那点他拱入的被角。
帝江不胜烦恼,一双晨露眼满是怨气。“你到底要干什么?都说了没劲儿,跳不了舞了。拿开你的手。”就算挨打,他也不想忍了,这女的还拨乱了他的发。
闭上眼睛等着被打,手虚虚攥成拳头。
可是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又睁开眼。
公主面上有些惊讶,眼神中含着玩味,“是谁说你要来跳舞的?”
他不认得,“一个身上很臭的男人。”
“他怎么说的?”
“说公主捉我来取乐。”帝江很是不忿。
帝江发现这女子很喜欢笑,这话说完她又笑了。看起来是比牢头要好说话的,要是自己向她求援,不知她会不会答应,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能放了我吗?”
“想走?”公主声音扬起来,好像这事可以商量。
“是啊,我正在街上寻我的仇人,就被抓来了,公主要取乐也要分个先后,待我把仇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公主起身去床榻一侧的桌旁,倒了杯水,又坐回去歪头看他,“你想走也不是不行,不愿意跳舞也随你意,只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帝江觉得这人很是有趣,笑起来的声音就像泉水叮咚,不知不觉中便拂去了他心中的恼意。
“怎么配合?怎么演戏?可我没有力气。”他认真地说。
“你啊,若有人跟你打听公主,你就说,公主在床榻上如狼似虎,你差点没能下了榻,模样要柔弱些,其他的都不要说。演的我满意了,很快就能放你走。”她打着包票,满脸信誓旦旦。
“就是...把公主说的厉害些?”帝江试探。
“对,把我说的厉害些!”
原来公主是想在外人面前扬名,她还要把自己比成狼和虎。
自己只要装作被她胜了,就能逃出这里。
帝江以前栖息的山间也会有虎狼出没,但它们井水不犯河水,没比试过。
这个条件没什么难度,他没有好胜心,被人胜了也无所谓,他只管活得喜乐恣意。
“就这么说定了,我配合你。”帝江终于看见了逃出去的曙光,心里正开怀。突然一个黑影压过来,脖子上一痛,“你咬我干嘛!”
不是咬,是吸。
但帝江也分不清,他知道有些兽类攻击的时候,就是把对方喉管里血放干。着急大喊,“还要真打一场吗?我没力气,有本事你等我有力气....哎痛痛痛!”
嚯嚯完一侧,又嚯嚯另一侧。
直到玉似的脖颈上出现了几点红|痕。
“总得有点战损的痕迹,不然怎么演戏,你趴着。”公主粗|鲁的把他按趴下,抬起手观摩了一下自己的五指和红彤彤的指甲,眯起眼。
帝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后背一凉,一阵火辣辣的抓痛袭来,“你也是个坏的,你...啊...放开我!”
“好了好了,委屈做点假,才能显出本公主的威武嘛!明天给你涂药。”公主把人翻过来,笑嘻嘻的给他拢好衣服,盖了绸被。“好好睡,明日别忘了我说的,若有人问公主的事,你要怎么说?”
皮肤上那点痛到没有延续很久,只是乍一开始把他惊住了,他十分怨念的回了她想要的答复,才被放过。
他并不困,湿漉漉的眼睛里现出点懵懂,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叫公主的,为了个强悍的名声要捉人来做这些事。
他记得骑马那人和地牢里的臭男人说过,公主有很多供他取乐的面首,每月还要新进,想来她有很多人给她巩固强悍的名声。
帝江突然想起在玉笙山闻渺殿前,陆篆好像就是因为比不过瑾珵的琴艺就出手伤人,为了图名,人类如此不择手段。
可他是极讨厌陆篆的,对刚才的公主却谈不上讨厌,公主有商有量,对他不愿跳舞给她取乐,也极为尊重。虽然留下了些作假的伤痕,但她说明天会给他涂药的,瑾珵也曾给他涂药。
他被一种无法评论一个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困惑给绕住了。
公主给他盖了被子,就施施然坐到远一点的桌子旁,从袖筒里拿出一沓帛纸,取了笔墨写写画画。
在柔和的烛光照耀下,勾勒出她的侧脸轮廓,琼鼻耸翠,下巴微收,颈项修长,肌肤在光影交错中十分温润。
偶尔抿嘴唇,有时候皱眉头,似是在思考。
葱白的手捏住纤细笔杆,她鼻息轻缓,偶有墨香与熏香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气息。
本就没力气,在地牢里没睡过完整的觉,帝江的眼皮很沉,慢慢睡过去。
长夜漫漫,屋外的世界逐渐沉浸在一片深邃的宁静之中。月光如洗,透过窗棂的缝隙,洒在斑驳的地上,与摇曳的烛火交相辉映,给静谧的寝殿里添上一抹银色的温柔。
时光仿佛变得缓慢,直至天边渐渐泛起第一缕晨曦的光亮,她才停笔,伸了个懒腰,把干了的帛纸装进袖筒。
睡足了的帝江心情好了些许,虽然手脚上又绑缚了锁链,但最起码不用去脏兮兮的地牢里,还有人喂他珍馐美味。
今天果然有人在饭后甜点的间隙问他公主的事,他眼珠一转,佯装受伤,言语动人,“公主就像个狮子,我差点没能下榻。”
他都把公主描绘的这样雄壮了,她绝对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