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刚洗漱好,换上衣服开门,迎面撞上过来的宋衔青,吓他一跳,缩了缩身子问:“干嘛?”
宋衔青:“我阿爹阿妈来了。”
南玉不解:“族长来做什么?”
宋衔青:“我们的事我说了。”
南玉脸色骤变:“你想干嘛?半年都没到,你嫌我死的不够早?”
“还有三个月过年,想把你带回去,我不想偷偷摸摸了。”少年委屈巴巴道。
南玉想敲他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那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什么都没准备,你就让我见?你爸妈什么态度?”
“好像有点不能接受…”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点心虚了,十几岁的少年,终究不够沉稳,一心只想带爱人得到家人的祝福,戚雪喜欢南玉,他潜意识认为父母也能接受。
南玉听着天都塌了。
这是出去见家长吗?
这是出去接受审判!
被老婆静静盯着,宋衔青也怂了,眼神都有点怯生生,小心挪过去抱南玉,灯芯把他推开,少年都要哭了,“对不起……”
上一秒确实很生气。
宋衔青那张脸长得太让人犯罪了,嘴巴一瘪,就是他把天捅了个窟窿,也忍不住心软几秒。
叹了口气。
“算了,下去吧,松开。”
宋衔青抱着老婆,脸埋少年颈窝,泪水沾湿皮肤,粘滋滋的难受,灯芯抬手摸摸少年后脑勺:“哭什么?”
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紧张吗?
宋衔青呜呜哽咽:“是我考虑不周到,我妈有点意见,我还没说通,算了,你先别出去,我怕他们骂人,我来应付。”
南玉:“那你上来干嘛?”
宋衔青实话实说:“他们想见你。”
南玉:“你都上来了,我不下去以后能好吗?”
宋衔青愧疚低眸:“对不起。”
南玉:“你烧水了没?”
宋衔青:“烧好了。”
南玉:“给你爸妈泡一杯茶……算了,我去泡吧,你探探口风,如果态度不好,或者要你搬回去,那你就先搬回去吧,别惹你爸妈不高兴。”
宋衔青:“我不,我就要跟你一起睡,还要跟你一起住,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想你不高兴,对不起哥哥,怪我太冲动,我应该慢慢跟我妈说,对不起…”
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灯芯哪还有脾气。
一股劲直冲脑门,就是他把所有罪揽到自己身上也毫无怨言,摸摸大金毛脑袋,又一次叹气:
“走吧,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那你不会因为他们就不跟我谈了吧?”
“不会。”
“真的吗?”
“真的。”
“我害怕。”
“怕什么,我从不说谎骗人。”
“骗人是小狗。”
“你才是狗。”
“你看,你就是想骗我。”
南玉:“……”
“不说话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赶紧下去,别让你爸妈等久了。”
“那你还要我吗?”
“别问了要你要你要你,这辈子都要你,你把我甩了我都舔着脸去追你行不?你是真缠人,快点!”
说着说着灯芯还是有点生气,一个问题被反复问,他没那耐心,破事就是他惹出来的,无辜装多了也烦人。
宋衔青怂唧唧跟着,宋家父母见儿子下楼情绪萎靡,宋母当即蹙了眉,被教训了?
南玉下来喊:“族长好,夫人好。”
宋衔青有四分像他爹,六分像妈,容貌上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族长经过岁月权势的沉淀,气质上碾压十几岁的少年。
站在他面前颇有压力。
灯芯把二位请到楼上坐,他去泡了两杯茶,宋母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来到楼上,看见客厅瓶罐。
还有宋衔青的银蛇。
跟一条小白蛇待在一个密闭箱。
宋衔青看了看父母脸色,再看看南玉,灯芯拘谨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总觉得二老是来兴师问罪。
可他们也不说话。
宋衔青把南玉挡在身后,问:“爸妈,你们有话就说,别吓着小玉哥。”
宋母直接表明立场:“我不同意,两个男孩子在一起像什么话?你阿爹又是族长,怎么给寨民树立榜样?还有柳玉什么身份?”
宋母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温柔的眸子此刻一片愠怒:
“圣子守则,小玉,有些话阿姨不愿说的太难听,之所以今天只有我们,也是不想把事闹大,你跟衔青就此断了,只当无事发生,我跟衔青阿爹不会刻意为难你,如果不听,你阿爹阿妈在寨里可就无立足之地了,好好想想。”
原本是能好好说,南玉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万万没想到宋母拿柳玉父母威胁。
宋衔青脸也青了,后面的话大概也猜出不是很好听,手搭在少年肩臂,对南玉道:“你出门逛一会,我跟他们聊,对不起是我没协调好。”
南玉已经面无表情了。
用力拂开宋衔青的手,看向宋母:
“您说的对,麻烦二位把宋衔青带回去。”
宋衔青慌了,摇头,又一次把手放南玉肩臂,力气太大,这次灯芯没能拂开,少年将老婆抱住,盯着父母的眼神布满哀伤和失望。
“我只要柳玉,是我先追求他,他不愿意,好不容易追到手…”少年摇头,眸中含泪,“不要,我不要分开。”
宋母鲜少见儿子哭,小时候磕破了皮他都很坚强,心口发涩,动了动唇,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抬头看向丈夫。
想让丈夫说两句,最好劝动儿子。
宋父叹气,他不想多管,他觉得这儿子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天天不着家,也就过年能看他两眼,过节都不一定能跟你吃一顿团圆饭。
男孩子就是不贴心。
亲戚朋友家的小棉袄,在寨子里,经常对父母嘘寒问暖,出去的,常常带礼物回家,他家这混小子跟个野人似的。
出于名声,宋父倒希望他们要谈出寨谈。
先不说同性在寨子里有多少人不接受。
遭受的非议会有多少。
柳玉身份也是个问题,圣女祭司是苗疆千年传承,圣子虽只有百年,规矩一样严苛,况且圣子这一职是祖先争取来,如果在柳玉这出了问题,寨民是不会放过他。
柳玉父母都生活在寨子里。
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不会好过。
就像戚雪。
族长自然也避免不了。
需要顾虑的太多了,没办法让他们随心所欲。
能分开最好。
分不开也别在寨子里传出流言蜚语。
“你也知道你们这属于什么,就算是圣女,你跟她谈恋爱都不被允许,柳玉你觉得可能吗?”
族长问自家儿子。
宋衔青红着眼睛:“我就要柳玉。”
族长:“你在胡搅蛮缠。”
宋衔青:“我带他去北山,你们跟大祭司说,让他们重新选,我就要柳玉!”
族长沉着眸倒是没再说话了。
宋母见丈夫不吭声,给他使眼色,大概意思就是让他继续劝,宋父还是没说话,就这么坐着,气氛降至冰点。
宋母气,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只能自己做这个坏人:
“我不同意,你父母也不会同意,这件事被人知道,不少人要受牵连,衔青父亲是族长,管理寨中大小事物,他要是出了事,族长被联名上书撤了是小,将来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你们年轻人能出去,我们在这生活了大半辈子,怎么舍得离开?临了临了,因为你跟衔青的事,难道要我们双方父母晚节不保?”
宋衔青:“妈!有事你冲我来!”
宋母不是想说灯芯,但这件事她说儿子没用,自己生的,知道宋衔青什么性子。
只能把这个坏人做到底。
把恶语冲柳玉,只有他放弃了,儿子才会死心。
“冲你什么冲你!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们俩不合适!两个男孩子谈什么恋爱?说出去让人笑话!”
“这个恶人你们不做我来做!柳玉,趁现在还能收场,以后不要再跟我家衔青来往,我是不会认你这……”
宋母话还没说完,宋衔青红着眼眸怒道:“妈!”
宋母一噎,不说话了。
做坏人做的她也备受煎熬,可不做不行。
南玉推开宋衔青,神情冷淡:“您把宋衔青带回去吧,我以后不再跟他来往。”
宋衔青摇头,眼圈泛红,想去抱少年道歉,灯芯躲开了,站在茶几另一边,深呼吸:“你非要大家都难堪?”
宋衔青摇头,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滑落,眼睛紧紧盯着少年,哽咽道:
“你说过要我,为什么要把我推开?我带你走,他们不同意,我们不住这了,要抱抱。”
说着绕过茶几,像小孩索抱一样,抱住少年,脸埋在对方肩窝,哭的伤心。
宋母微微抬手,欲言又止。
最后跟丈夫对视了一眼。
宋父:“……”
宋母咬咬牙:“柳玉!你就这般不知廉耻?”
话落心脏重跳,这么说别人孩子,也是头一遭,说完愧疚感就将她整个人淹没,看着那孩子震惊的眸子,恨不得原地消失。
可是他们在一起。
隐患太大了。
她骂宋衔青不知廉耻,宋衔青不以为意,还会不知廉耻给你看,宋母只能骂灯芯,一句话像两根刺,狠狠插进双方心中。
宋衔青又怒又怵,染上哽音:
“不同意就算了!你们干嘛?是我非要跟柳玉在一起!这个门我就不应该开!我一直以为您是个开明的母亲,算是我走错了心!”
宋母冷了眸:“为了你所谓的爱情,要跟我们决裂不成?”
宋衔青:“我不管!”
宋母在心里暗暗摇头,还是太年轻,开口就给人一股孩子气的无用感,更不能在一起了,爱情三分钟新鲜很快,谁能保证一辈子?
况且身份受限。
绝对不行!
宋母朝南玉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不多说,如果偏要在一起,只希望你们别后悔。”
说完拉着宋父离开,茶也没喝一口,天气渐冷,热水蒸腾出缭绕烟雾,被泡开的茶叶缓缓落在杯底,就像南玉的心,一沉再沉。
宋衔青抱着老婆,又是道歉又是哄,亲亲抱抱又蹭蹭,灯芯始终一言不发。
少年心慌。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不会让叔叔阿姨难做,小玉哥,相信我一次好吗?别听他们,别离开我,也别不理我,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少年急的音颤落泪。
南玉深呼吸:“你先回家,我缓缓。”
交流前,拿宋母当未来婆婆。
交流后,他需要静静,受不了了。
打不了宋母,他现在特别想拿宋衔青出气。
剁吧剁吧,千刀万剐!
“不要,你打我骂我罚我都好,别让我回家好不好?”
“你妈刚才说什么你都听见了。”
南玉侧过身不想看宋衔青,眼睛酸胀,硬生生把泪憋回去。
宋衔青抓住少年肩膀把人掰过来,着急直视:
“我妈平时很温柔,她对师父也不像旁人,我以为她能理解,老婆,别跟我闹脾气好不好?我害怕…”
“别说你爸妈,我爸妈也是难过的关,当初我就不愿找寨里人,你偏来招惹,不过好在…”鼻尖酸的厉害,忍不住了,吸吸鼻子,眼泪要掉了,他用手背粗略擦拭,“还好我们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关系。”
“宋衔青,如果真为我好,你回家,我们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太危险了,被抓住,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宋衔青哭:“哥……”
南玉胸口起伏,缓了好一会,终于把眼泪咽下去了,人也理智了,道:
“你回家,等四年,我离开寨子,如果到时候你还喜欢,就跟我走,不喜欢……”顿了两秒,“不喜欢,咱们缘分可能也就到这了。”
宋衔青还是带着哭腔:“喜欢,一定喜欢!哥哥,这辈子我只要你。”
南玉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那你先回家。”
又把自己往外推。
宋衔青不愿。
劝了又劝,灯芯都累了,他就是不听。
“宋衔青,你也不小了,能不能对自己的言行负点责?祸闯出来,你就逃避吗?”
宋衔青站直了,眼泪啪啪掉,看起来好不可怜,握住少年手,碰一下对方缩,碰一下对方缩,想去抓,灯芯甩开。
“我不用你哄,你现在该想想怎么说服你爸妈,等23我就去江南,不会留在寨子,也不会因为你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