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扶着祁漾到旁边避风处，又替他抚着后背缓气，轻声问道：“公子，你还好吗？”
良辰收好伞，走了过来，有些担忧：“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祁漾抬眸扫过附近若有似无地往这看的人，又打量这四下通风的教室，微眯起的眸子里水色渐渐褪去，抿起嘴唇，生出了几分不知道对谁去的气恼。
“我才不回去。”
良辰无声叹了口气，问：“公子想坐哪儿？”
这坐哪儿也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吹风，他随手指了最近的位置，良辰掏了张符贴在桌案上，所有的风顿时开始避着这一处走。
美景似乎要坐实了自家公子是个纨绔的事实，从空间取出一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暖暖手和身子。
茶水清透润泽，茶香清新醇厚，靠得近的，隐隐感觉到了灵气随着雾气飘散空中，竟是灵茶，有修茶道课的弟子不经意一嗅，顿时浑身一震，忍不住睁大了眼，被香气勾着，近乎飘着到了他们这边。
“这是、这是雾山翠仙？”他眼神痴迷，像是剑修看到了一柄绝世神剑，颤抖着嗓音问道。
祁漾突然有种装逼文男主的感觉，随手一拿，都是稀世珍宝，引来所有人惊呼，这时候他或许应该装作不在意地说一句“这在我家不算什么，你要喜欢送你一斤”。
也好在祁漾不喜欢装逼。
他抱着002，挑起眼尾看他，笑中带着点点散漫，无意识地便带出几分傲慢：“叫声二公子就赏你一杯。”
不免有人觉得他糟践人，但对爱茶之人，这无异于天降大馅饼，眼睛一亮，连喊了两声二公子，又附带夸了几句。
祁漾被夸得心里熨帖，苍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鲜活气息，挑眉给了美景一个眼神，后者抿唇微笑，重新取出一茶杯，替那弟子倒了杯。
那弟子仔细观察这茶，浅呷一口，眼神越发迷离，语速极快地现场说着品后感，要不是听到说快上课了，只怕能说到天荒地老。
祁漾哼笑一声，低骂一句“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又对美景说：“给他些茶叶自己回去泡，一直杵这怪没意思的。”
“这位师兄，劳烦拿个东西来装。”说着，美景拿出装茶叶的玉盒。
那人眼睛都快直了，哆嗦着手拿出个空的玉盒子，看着美景往外倒，才倒出几片，便连忙阻止：“够了够了，多谢二公子赐茶，二公子大气，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唤我马明远。”
美景给他凑了壶茶的量，才收了起来。
她家公子送茶，哪有几片几片送的道理？
其他迟疑着没凑上前的弟子不由扼腕，目光歆羡地追着马明远，后者敏锐察觉，连忙将盒子收起，颇有些得意。
背景强大，出手大方，不管真情假意，周围总能聚集来不少人。
也是快上课了，又很多人拿捏不住他性格，马明远那个茶迷心窍的在前面冲锋，他们便都观望着，没立刻凑上来。
祁漾饮茶不用太端着，当茶品可以，当水喝也行，他遵从人设，当水喝，润了润有些不舒服的嗓子，牛嚼牡丹的样子让不少爱茶的弟子眼红。
这课是大陆通史，教课的长老一进来便闻到一股堪称极品的茶汤香气，循着味看去，见到个生面孔，别人桌上只有纸笔，他桌上则是只有茶水，还扒着只黑不溜秋的小狗。
长老多看两眼，觉得眉眼有些像年轻的宗主，外甥肖舅，想来是龙家那位二公子终于想起来来听听课了。
他咽下本欲吐露的不快，做了个开场，接着上节课讲到的地方继续讲起来。
祁漾听了会儿，便眼皮子打架，心说有的人设真是不由人，他分明没想睡，甚至觉得这长老讲得还挺有趣味，却还是扛不住这学渣人设。
那长老无意间瞥见，又自然错开，心里叹息的同时其实有些惋惜。
听闻这位二公子灵根也是不错的，可惜中了寒毒，注定不能修炼，也不长寿。
002突然拿爪子推了推祁漾的手，像是让他别打瞌睡：“伽夜在屋顶上。”
“哪个位置？”
“对应着教室中央。”
祁漾眨了眨有些惺忪的眼，抬手掖去眼角的生理泪水，浅饮了一口茶，撑着腮换了个好看慵懒的姿势，继续听着长老讲大陆历史。
002：“……”
这修仙界少说存在万万年了，一一讲起来，讲到天荒地老都不一定能讲完，相较这漫长岁月，这长老现在讲的这段算是“近代史”了，约莫是从四千年前讲起。
以祁漾所见，凌寻的经历写成一本小说的话，今天的课讲的就是一段不重要的前情提要。
对无妄宗来说，这段历史不大光彩，也难为这长老还毫不藏着掖着全抖了出来。
四千年前，无妄宗有个强大修士，也即是玄清尊者的师尊华莲尊者，在闯一个秘境时不知遭遇了什么，出来后不久便入了魔。
无妄宗自然要清理门户，但华莲尊者彼时早已渡劫中期，入魔后实力更是再翻数倍。
正常人和疯子相比，多了理智，便总要在战力上吃点亏，一时竟没人能对付得了他，无妄宗那段时间名声也一落千丈。
华莲估计尚存了点神智，没大开杀戒，反而在大陆西部，如今的魔州自立为尊，招纳天下魔修，建立魔宫。
魔修里隔个几万年总是要有人出来想当个魔尊或者魔皇魔帝过过瘾的，有的试图建起势力，却又很快被剿灭，这次的魔宫存在算久的。
前后大概过了三五百年，玄清尊者晋升渡劫期，带着无妄宗以及闻讯而加入的诸多渡劫大能，一齐围攻魔宫。
“外界传言是玄清尊者大义灭亲，亲手杀了华莲，实则不然。
华莲亦是惊才绝艳之辈，剑法卓绝，入魔后堪称无敌，他最终是死于自戕，许是清醒悔悟了。当时只有玄清尊者一人在场，个中细节，却是未有详说，我等也无从知晓……”
世界线里关于这一段可比长老说的详细多了，华莲自戕前还当了把谜语人，说了句：“我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玄清，莫要相信……”
祁漾喝着茶暖身子，仿佛不是在听历史，而是在听说书，结合世界线，在心底给出了客观的见解：“听起来像是个完善背景的工具人。”
屋顶上，伽夜本来正盯着底下某个毫无学生样子的纨绔美人，听着那长老说到这，也想起了世界线，眸中寒光闪动，抬头看向无垠天空。
台上长老还在继续讲。
因为这三五百年里，魔宫的存在确实让各地魔修作乱少了很多，魔宫便继续留着了，由华莲的左护法担任魔尊，继续管理魔宫。
大约又过去了两三百年，伽夜横空出世，出道即渡劫，掀起了一波血雨腥风，夺了魔宫，成为新的魔尊，成立魔宗，开始对当年参与过围攻魔宫的人动手。
这种事连华莲的左右护法都没干，结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伽夜干了，不免让人怀疑他和华莲的关系。
课堂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但华莲毕竟是玄清尊者的师尊，哪怕他最后入了魔，看在玄清尊者的面子上，也没人敢随便议论。
到底什么关系长老也不知道，但为了给这位曾经崇拜过的前辈挽点尊，他还是道：“华莲未入魔前是位很仁慈的修士，经常游历人间帮扶弱小。如今的这位魔尊伽夜传闻曾是大家族出身，幼年遭奸人追杀，许是曾得过华莲相助。”
祁漾摩挲着茶杯，眸光幽暗，半晌没忍住举手问道：“如今这位魔尊据说达成了万人斩，华莲尊者杀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