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点头,将图揣进怀里,“嗯,已经盯着了。”
“那就好,有你统领斥候营,我便可以施展手脚了。”
谢临瘪瘪嘴,“不是我故意要扫兴,你注意些吧,出剑速度都慢了,你那伤,真的好全了?”
“好全了。”她怕谢临下一刻就冒出一句要看看的话,所以回答地甚是肯定。
还不忘放话,“等着,待你办完这件事,我们再打一场,你就知道出剑速度到底慢了没有。”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剑法真的会跌境。
“行吧!”谢临有些担忧,但是应下了这份战约。
“毒真的解了?”谢临忍不住又问,据裴野所说,那箭上的毒甚是霸道。
风珏知他是担忧,好声好气地回,“真的解了。”她知道谢临不好糊弄,后面肯定还有一堆话等着问,于是将应付赫连长澈那一番说辞,又一一对谢临复述了一道。
谢临听到最后,嘀咕起来,“什么人这么神奇?难不成真有传闻中的异能不成,竟然真能困住你?难怪我跟着黑背的踪迹也寻不到你,原是黑背也没法跟你取得联系。”
要是黑背在场,肯定会一爪子抓花谢临的脸,它明明就嗅到了主人的踪迹好不好,只是主人一直不出来而已。
见人被自己暂时糊弄过去了,风珏故意打了个哈欠,谢临见了,很自觉地告退。
他本还有很多话要说的,但风珏才回来,需要休养,他便压下了话头,不过他交代的事,他毫不犹疑地立马着手去办。
自从跟云青辞用过一回晚膳,这小女子每每傍晚时分就提着食盒来了,每次都有一碗雷打不动的药膳,然后才是饭菜。
风珏拒了几次,无果,便开始躲,可这小女子实在是不好糊弄,无论她躲去哪里,她也不鸡飞狗跳的到处嚷着找,只提着食盒在风珏帐房外等。
没过几日,闲言碎语便开始满天飞,传得神乎其神,渐渐地开始有些不堪入耳。
风珏败下阵来,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家,让人家等着挨饿,亦是不妥,还让人家被围观,背地里传闲话,自己有些过分。
但,她实在是弄不明白,这小女子咋就这么倔强呢?劝了不听,吃闭门羹也不改,即使被传闲言碎语,亦是不惧,这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真如谢临所说,那小女子一时鬼迷心窍,看上自己呢?
这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没见过迎枝,还给迎枝看过伤,按照军中现在的流言,自己可不是什么好鸟。
曾还在风鸣关的时候,自己爱逛楼子的事,就闹得人尽皆知。
迎枝那日寻过来后,那流言更是满天飞,要不是王爷有意镇压,那自己在男女关系上早被传得十恶不赦了。
闲言碎语这么多,她随处一走,就能听一耳朵,可这小女子就是怪,非得反着来,似乎是铁了心一般。
这可不行,最后,她实在无法了,就去找赫连长澈,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云青辞口口声声说是王爷的指令,扯着王爷的大旗做活,那自己就去请求王爷撤回这条指令。
盘算地很美好,结果碰了个软钉子,赫连长澈以一句“军中儿女,不拘小节”将人给挡了回来。
风珏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敢情王爷是真不拿那些闲言碎语当回事吗?
若是按规定,自己是要被罚的。
她再一次深刻领略了什么叫事与愿违,生活可能是这样,可能是那样,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功而返的风珏只有被迫接受现实,每日跟云青辞共进晚膳。
其实吧,她本身也没有那么为难,云青辞挺好一姑娘,温柔又果敢,医术颇高,为人和善。
她折腾这一番,主要还是不想让云青辞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能拖累人家清清白白一姑娘。
既然躲不掉,那就接受吧,若是再避,就将人家姑娘搁在更尴尬的位置上了。
一来二去,时日一长,倒还习惯了。
风珏每日从练兵场回来,就有温水洗漱,洗完就能吃上热腾腾地饭菜,比起以前,她挤在一群臭气熏天的士兵之间抢饭吃,强了不知多少倍。
两人也配合默契,吃完饭,风珏就去洗碗,然后将干净的餐盘交给云青辞,再将人送回去,她再一个人慢慢踱步回房,开始处理军务。
有时候,云青辞不着急回去,两人又会于灯下一道看书,一个看兵书,一个看医书。
看久了,若是眼睛酸涩,又或是乏了,就抬头说说话,再喝杯药茶。
有时候,她二人还互相交换着看,时日一久,懂医术的也能说两句兵法,懂兵法的人也能说出几味药材出来,相得益彰。
在云青辞细心调理之下,风珏身体上的那些不足之症慢慢得以根治,在又一次跟谢临对战时,将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谢临虽然吃了瘪,嘴上叫嚷地凶,但心里很高兴,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谢临放下心的时候,赫连长澈的心却揪起来生疼,他看着秦牧送回来的密信,还有谢临在他的指示下探得的消息,每一字每一句都写着那些人曾经犯下的罪孽,写着那些人共同设下的阴谋。
白龙帮是那场连环计里重要的一环,先是以流匪名义引诱横颜以及他的军,再围剿横颜军,囚禁横颜,连去寻找横颜的贺连生也被囚禁了。
后又派江湖高手毒杀鸿也先生,致使鸿也先生中了蛊毒,武功大跌,最后血溅沙场。
他们一步一环,环环相扣,没放过任何一个对三哥好的人,最后也没放过三哥。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悟出当初三哥在城门看自己的眼神和他说的话,那时候,他就没想活着回来。
因为绝了生的念头,所以才有那些话,如今再回想起,每句话都如同尖刀,锥心刺骨,刺得他喘不过气来。
耳旁再一次响起那日三哥说给自己的话,“长澈,别学我!”
“长澈,三哥有一件事要求你!”
“有朝一日,若是长澈你大权在握,替三哥好生照顾叶娘娘,让叶娘娘安度晚年!”
“长澈,就此别过,保重!”
他那时说的每个字,都在跟自己诀别,而自己就是个傻子,还在嚷着要他带松子糖,还说等他回来,要跟他学练剑。
他那时就没想过再回定安城,难怪他那日策马挥鞭的背影那么轻快,根本就不像才从牢狱里出来的人。
他那日最后望向城楼上的那一眼,太过复杂,曾经的自己看不懂,现在懂了,那眼眸里有绝望,有洒脱,有痛楚憎恨,有厌恶,还有放下。
所以驱马转身的背影才那么轻快又决烈,所以他转身后再也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而自己压根不懂他那时的决绝,还高喊着凯旋,大吼着等他回来。
那时自己高喊的话,就是给他添堵,在他伤口上补刀。
诺大一座定安城,没有一个能留下他的人,也没有一个让他割舍不了的人。
所以,他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衣冠葬横阳,遗体入澜江,不入皇陵。”
他甘愿赴死,以此来了断与皇家的关系,闭眼的最后一刻,他可能还在祈祷,下一世一定不要再投胎在皇家,一定不要再跟他们有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