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余锋的信后,风珏陷入了沉思,信上所说的生意,她既感兴趣,也很需要。
但是,她现在没有人手,柳子歇已经够劳累的了,她不想再加重他的负担。
深思熟虑一番后,她回了一个字,可。
铜铁矿产这方面的生意,本就不是那么好拿到手的,朝廷明令禁止私人开采矿产,既然余锋那头有门路,如此机遇,真的可遇不可求,虽然风险大。
她本也有和青山帮捆绑在一处的打算,现在机会便来了,又一次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她甚至荒唐地觉得,迎枝这丫头是她的福星,接连几次这样的时机,都是跟这丫头在一处时得来的。
这丫头也乖巧,平素安分守己不惹事,打理起苑里事务来,也井井有条,就是太柔了些。
想到这些,她福至心灵地想,要不趁此机会将左戎接下山,让他先来海棠苑掌管这笔生意?别的人,她还真不敢放心用。
其实,这笔生意,哪里是大帮主余锋要跟她一起做,还是那个心有千百道弯的二帮主。
这位二帮主是真的精明,知道风珏对他有防备心,便扯了余锋的名头来做旗,还将周数那个浑不清的给拎出来使唤。
不过,人纵是再会算计,也是要遭报应的,他利用人家,人家就心安理得地在海棠苑住了大半个月。
此人虽然遵守了他下的死命令,不得在海棠苑与人攀酒,但也嚯嚯了他不少银钱,好吃好住的,最后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显得没了他不行似的,把余山气得咬牙。
气归气,一想到这条线是周数帮忙搭上的,也就不跟他计较,只是利用完了,就将人家赶回雁西阙去了,不过又被那浑不清的拐走了一包银子。
后来,余山亲自上海棠苑,没敢摆丝毫架子,给足了诚意,又扯出大哥余锋这面旗,才得见海棠苑的幕后主人。
见到人后,略一细谈,风珏便也明白了,主要还是这位二帮主要跟她做这笔生意,她隐隐觉得不爽,觉得这人心眼太多,说话喜欢绕弯。
于是,她说话直来直去,不给对方绕弯的机会。
“二帮主也忒不厚道,扯虎皮做大旗这种事应该朝外,既然要一起做生意,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互相有个信任不是?”
余山暗里捏了把手,牙疼似的嘶了口气,暗想难怪有人说跟小女子打交道不易,这人还真是一点情面不留。
他也收起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开口,“这不是先失了信任嘛,公子敢说城门口重逢时,对在下没有戒备?”
他是懂说话艺术的,不等对方回应,就又继续道:“也容我先辩解一句,公子不能因为在下不好糊弄,就将在下打入冷宫或者划分到敌对阵营吧。”
“在下自觉并没有做出有损公子利益的事,言语上也无冒犯之处,怎么就惹得公子如此防备?”他这话又推进了一层。
然后一针见血道:“公子不觉得我们是同类人吗?公子之所以不信任在下,是因为觉得在下不好掌控。”
最后他又放低姿态,“其实公子真的多虑了,在下与公子那是利益同体,公子就是不相信我这个人,也该相信我们利益是一致的。再说,在下人都在这里了,公子还有什么觉得不放心的呢?”
风珏第一次见如此能说会道的男人,干笑一声,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二帮主,这张嘴着实厉害,长见识了。”
光刺这么一句,觉得不够,她也弯转一下,“二帮主如此人物,在下是望尘莫及,哪里能跟二帮主相提并论,实属是在下高攀。”
见她说话绕了弯,余山双手一摊,表示无奈,“公子还说我不厚道,公子这话说地也忒不厚道,这样吧,我们重新握手言和怎么样?”
她挑眉,“二帮主这话说的,我可听不明白了,我与二帮主并无不合,别给我扣这样的帽子。”
不管她平时有多洒脱随性,一旦使起性子来,那也是不好相与的,余山深知自己触了她的逆鳞,彻底没了脾气,软了话,“好好好,是我口误,是我说的不对。这样吧,我们从此刻起,便开诚布公,一致对外行吧?”
她刚刚是气这人心眼子太多,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所以使了性子,说了几句气话,见人低了架子,也就顺坡下驴。
她挑了挑眼皮,“没说不行,就是有一点,既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就应是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别还没对外,内部先各自拆台。”
她这话说地直接,内涵意思有好几重,余山哪有听不懂的,当下表示是这么个理。
他又从袖里摸出一个很漂亮的瓷瓶推过去,“这是我请人从南疆那边弄过来的,这个比上回那个要好使,公子若有推不掉的应酬,服一粒,百杯不醉,千杯不倒。”
风珏看着那个瓷瓶,真是气得牙痒痒,人家虽然是好心,但她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就泄露了身份。
她盯着那瓷瓶看,愤愤出声问,“二帮主是如何识破的?”
余山眼眸一跳,心下也荡了一下,讪笑两声,“......这个,这个真不是有意的。”
风珏抬眸定定盯着对方,这个问题她还真得弄明白,免得以后自己重蹈覆辙。
见躲不过,余山只好实话实说,“嗯,这个,话说来话长,先是公子在白龙帮闹得动静太大,大哥在信上说了不少公子的好话,便引起了我的注意。”
风珏握紧手中的瓷瓶,认真地听他说。
“后来嘛,山门口一见,公子的神态,实在太过惊人,我年少时便被家里赶出了门,走南闯北许多年,见过不少人,但公子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便不觉多看几眼。”
“关注多了,后来就发现了几个疑点,一是公子从不穿低领衣裳。”
“二是公子身旁的那个侍卫,跟的太紧了,不让公子独处,以公子的身手,哪里需要侍卫?何况那侍卫的武艺,本也不及公子自身的功夫。”
“第三点嘛,就是公子的酒量,实在是浅,以及醉酒后,下意识的小动作......”
他发现她的眼神越来越犀利,赶忙解释,“我实属不是有意冒犯公子,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公子是我,是不是也会多留个心眼?”
“我也不是硬要替自己辩解,不过公子放一千一万个心,我即使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拿此事做文章!不管将来如何,是敌也好,是友也罢,我今儿在此起誓,若我以此事做文章,那便死无葬身之地!”
话说到此处,风珏也无话可说,实属是自己露了马脚,也不能全怪别人,既然人家已经这样说了,她若依旧耿耿于怀,也实在是小家子气。
她敛去不虞之色,冷声道:“呸,后边那一句不算数,有二帮主前面那一句话就够了,但愿我们要做的事,不会互相起冲突就好。”
余山会心一笑,“其实,公子真的多虑了,就凭公子大闹白龙帮一事,我们的立场,就不会冲突。公子可知白龙帮身后,到底是何人?”
这个,风珏还真拿不定主意,只好摇头。
“这么说吧,我为的是江湖恩怨。不管公子是为何,至少在江湖恩怨上,我们是不冲突的,我青山帮皆是莽夫粗人,入不了庙堂,也不会入庙堂。”
诚意表达至此,也不必再往下深说,不过是一场合作而已,利益至上。
促膝长谈至夜半,一拍即合,这场合作便有了雏形,万事俱备,只等西厥那边的矿产运过来。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放行这一关,这也是为何余山来来往往大半年,都不跟她碰面的原因,就是为了到时不引人注意。
风珏暗暗佩服此人的心智,有如此心思,何愁不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