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衣人心里也在犯嘀咕:“这小子什么来头?一直追着我不放,怎么现在不追了?天快黑了,留在这儿我可能会落入他的圈套。哎呀,不好,他不会是在等帮手吧?”
这么一想,他觉得情况不妙,转身跑了起来,但看到付云起并没有追上来,他又停下脚步,心里琢磨:“这小子不追了,难道是他武功不行?我得上去给他点颜色瞧瞧。不过,这小子武功可能比我高,我可不能冒这个险。最好是让他拼命追我,累垮他。”
付云起看他一会儿跑一会儿停,稍微一想,心里有了主意:“他是不是也害怕了?我得试探试探他。”
于是他抬起右脚做出要追的样子,那灰衣人立刻转身就跑。付云起把脚放下,那灰衣人就停下,这样反复了几次,每次都很灵验。付云起心里暗自高兴,就慢慢地跟在他后面。那灰衣人在前面不远处,几次想要快跑,但付云起并没有追上去,灰衣人也就没逃走。
付云起笑了笑,转身回到镇上,那灰衣人居然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付云起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偷。
回到店里,韦玉筝已经等得非常焦急,看到付云起回来,责怪他出去这么久。付云起把她拉到房间里,小声地把灰衣人的事情告诉了她。韦玉筝才十七岁,性格自然爱玩,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非常兴奋。
晚上灰衣人并没有动手,第二天又跟着大家往北走。连韦玉筝也开始留意他了。那灰衣人看起来是铁了心,即使知道不容易得手也不愿意放弃。
这天太阳像火一样,天气非常热,灰衣人跟着付云起他们沿着汾河向北走。快到中午时,太阳更毒了,大家都又饿又渴,实在难受。但这里远离村庄,四周没有人烟,只有几棵稀稀拉拉的柳树,想找点野果子充饥都不可能。
大家只能振作精神,又走了几里路,远远看到一片树林,都非常高兴。因为有树林至少可以遮阴,而且树林里还挂了一个酒幌,这让人怎么能不高兴?
大家精神一振,快步走过去,看到几间茅屋建在小山岗上,正处在三岔路口,周围没有其他房子。离茅屋还有几丈远,就闻到一股酒香,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
那灰衣人远远地靠在一棵柳树下,向这边张望,并没有走过来。
付云起要了一碗酒、一碟花生、一斤牛肉,给韦玉筝要了两碟小菜,另外还要了两斤馒头准备路上吃。他尝了一口酒,确实非常香,也确实是饿极了,很快就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他昨天和灰衣人追了一个时辰,早上也没吃东西,所以特别饿。
龙城飞和元清都是富家公子,平时吃饭都要大鱼大肉,不在乎花钱,但在这个偏僻的小店里,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好菜,只能将就着吃,实在难以下咽。
付云起起身付钱,店主是个很会持家的人,拿着算盘,一分一厘都算得很清楚,又仔细检查银子的成色,确认无误后才找零,看来这家店的生意不太好。店小二被灰衣人叫了过去,灰衣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店小二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一路上,付云起和灰衣人都在互相提防。这时,付云起注意到灰衣人的行为有些异常,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但因为距离太远,他听不清灰衣人和店小二在说些什么。
于是,他要了一碗水,从包里拿出一些切好的葳蕤(一种草药)就着水吃了下去,然后安静地坐着,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付云起在山里行走时经常采集葳蕤来帮助练功,甚至在太乙村时也经常采集葳蕤服用。这次出门,他还带了黄精、葳蕤作为干粮。
原来,灰衣人看到付云起吃过酒肉后没什么事,而店掌柜又是个非常看重小钱的人,心想这应该不是家黑店。
于是他要了几个馒头、一盘青菜和一碗清水,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悄悄地背过身去,用银针试了试食物,确认没有毒后才放心地吃了起来。付云起虽然看不见灰衣人在偷偷做些什么,但他更加小心了。
灰衣人慢慢地吃完后,从怀里拿出一小块金子递给店家。店掌柜自然也要仔细算算,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阵,正准备找零,这时门帘被挑开,一位女子走了出来。
这位女子大约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眼睛像杏核,面颊像桃花,举止十分妖娆。从她的打扮来看,应该就是这家小店的老板娘。在这样一个乡下地方,她也算是个十足的美女。如果不是因为她头上扎着花巾,身上穿着布衣,还真看不出她是个普通家庭的妇女。
老板娘走到店掌柜身边,拿起那块金子翻来覆去地看,又上下打量了灰衣人一番,然后笑着说:“哎哟,这位大爷,你这块金子恐怕是假的吧。”
灰衣人听后走上前来,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老板娘笑嘻嘻地说:“老板娘你太仔细了,这可是太原府官铸的金锭,绝对是真金。”
付云起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隔着两张桌子,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灰衣人的口音是河东地区的。
老板娘把左臂压在柜台上,把那金锭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忍不住叫起痛来。她忙把金锭吐出来一看,发现金锭完好无损,连个牙印都没有,显然是假的。
付云起觉得很有趣,想看看灰衣人怎么收场。这时,店小二过来给大家添茶水,付云起微微一笑表示感谢,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看着。
老板娘把那块金子抛上抛下,假装生气地说:“这位大爷,我们夫妻开这家小店,本小利薄,你竟然拿假货来骗我们。你要知道,这么一锭金子,如果是真金,我们夫妻得辛苦一两年才能挣到。”
她说话的声音娇滴滴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同情。
灰衣人说:“这明明是真金,你怎么咬不动呢?大概是你的牙齿不够坚固。”
他把那块金锭拿回来,自己咬了一口,果然留下了牙印,说:“我老人家六十多岁了,牙齿……”
突然,他感到天旋地转,意识到情况不妙,自己上当了。他挣扎了几下,但最后还是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
付云起也感到有些头晕,心里想:“我只是喝了一碗酒,怎么会觉得有点醉?”
这时,他看人已经变成了三个影子,店掌柜、老板娘、店小二,还有灰衣人,一共十二个影子。他还没来得及数清楚,就感到一阵眩晕,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像刚睡醒一样,付云起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好像醒了,但又没完全醒过来。他隐约看到四周一片漆黑,似乎有三个人影在他面前晃动。
他突然惊醒,感到不安,回想起白天的事情,意识到自己肯定被人下了药。现在看到人影,情况可能不妙,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住了。
突然,火折一亮,接着一根蜡烛被点亮,他看到那三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分明就是那个灰衣人,真是不可思议。
付云起觉得自己已经清醒了,这不是在做梦。看到这种情况,他又感到困惑,心想:“这是哪里?难道我到了地狱?”
他既惊讶又害怕。当看到那三个人转过头来时,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觉。
只听其中一人抱怨说:“没想到我这么小心,还是上当了。那个老板娘怎么这么厉害,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她什么时候下的药。”
另一人笑着说:“我们在旁边看得清楚,那个老板娘手心里涂了药。她咬金子当然没事,递给你的时候,只要手心一碰,就沾上了迷药。没想到老二你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这三个人不仅长得一样,连声音和语气都一样。付云起只能通过声音的方向来分辨他们,感觉有点吃力。不过听起来,他们似乎不是同一个人,那么这里可能不是地狱。
原先那人不高兴地说:“我看到这小子大吃大喝,一点事都没有,所以没防备。怎么我倒下的时候,这小子还好好地在喝水?”
看来他就是一直跟踪付云起他们的灰衣人。
另一人说:“你去咬金子的时候,店小二去给这小子添水,就在那时候下了迷药。这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千人醉’,非常厉害。没想到老二你这么有口福,居然尝到了。”
他说得津津有味,好像很遗憾自己没尝到。
灰衣人跺脚说:“你们两个人明明看到我被人算计,却在旁边不帮忙,肯定是在幸灾乐祸。说不定你们还去别处吃饱喝足了才来,让我在这里被绑了半天。”
那两人笑着,竟然没有否认。灰衣人生气地说:“气死我了,下次你们有麻烦,看我怎么对你们。”
只听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灰衣人没办法,哼哼唧唧了一阵,也不闹了,说:“老三,把东西给我。”声音很急。
那边一人继续闹着玩,笑着说:“什么东西?没什么东西。老大,你有什么东西要给老二的吗?”
老大也笑着说:“没有,没有。”听上去,这三人像是兄弟,但又不像普通的兄弟,年纪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胡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灰衣人生气地说:“好,你们不给我,我现在就去晋阳,见人就说,‘西山神偷’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三个……”好像他的嘴被堵住了,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老大和老三好像很害怕,连忙安慰他,又有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可能是他们拿出东西给了灰衣人。然后听灰衣人跺脚说:“不行,不行,怎么拿这种东西糊弄我,看我不找出来。”
在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三个人纠缠在一起。
付云起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们滚成一团,乱抓乱扯,怀里的东西被掏出来,扔得满地都是。金块、银子还算正常,但还有耳环、手帕、胭脂、腰带、镜子、玉佩等各种小东西,每样或多或少,有的甚至有十多个,看起来都不太值钱。
还有干粮、茶饼混在里面,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有袜子、鞋垫等东西。有一只袜子恰好落在付云起的脸旁边,臭味扑鼻,让人想吐。付云起被绑得紧紧的,连躲都躲不开,眼前的情况连叫都不能叫,只能强忍着臭味。
只见那三个人争来争去,竟然开始抢韦玉筝的包裹。虽然包裹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毕竟是女孩子的私人物品。
付云起一着急,就忘了自己还应该装着昏迷,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想:“这三个老人行为古怪,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又自称‘西山神偷’,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偷来的。看这些物件也不都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知道他们偷来要干什么用?”
三个人互不相让,拉扯中挤成一团。付云起听到“嗤啦”一声,心里想:“一定是包裹被撕破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嗤啦”一声,心里又想:“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被撕坏了。”
但看到那三个人分开后,中间露出一个空隙,付云起看到那个包裹还完好无损地放在地上,那么刚才被撕破的就不是包裹了。三个人坐在地上,像木头一样呆呆地坐着,看起来正在苦思冥想。地上有一本书《侠隐记》。
这时已经是深夜,四周非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付云起也闭上眼睛,尽量压低呼吸,生怕被那三个人发现。
按理说,以那三个人的内力,虽然不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但在这个极其安静的时候,即使是很轻微的声音也应该能听到。何况这三个人行事虽然古怪,但看起来对江湖很熟悉,怎么现在反而这么不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