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什么?”季子墨问。
“殿下可还记得去岁新科探花韩休杰韩大人?”冯云问。
“记得。”季子墨道。
“他未曾死在京都。”冯云道。
“有所耳闻。”季子墨道。
耳闻?谁和他说的?
冯云看着他,忽问:“李云飞是你的人?”
季子墨笑如春水:“这回不说‘殿下’了?”
冯云眯起眼睛。
季子墨不止目光从无躲避,更还直直的看向她,眸中带笑。
“以后唤我‘夫君’如何?”他问。
“夫君?”冯云。
季子墨笑开,侧身从旁边侍奉的冬怜手中接过茶盏,递给她。
冯云接过来。
季子墨示意。
冯云喝了。
季子墨这才道:“李将军曾在外祖门下读过书,马球赛时李云飞见到我,方知我的身份,当时平南侯府与先太子亲近,李云飞告诉我并非一心,我方知道那位三哥的谋划之深。”
“韩翰林泄露三哥隐秘,我恐有恙,要李云飞照看一二,提家二郎救下韩翰林,李云飞也想往边塞建功,我便给了他便宜之权,这回若非他的飞鸽传书,恐怕今日也少不得乱上一乱。”
韩休杰的信只是告诉她玉门县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李云飞的飞鸽传书才是证据,证明了玉门县果然出了事。
韩休杰的信早,飞鸽传书快,同一日入京,一个给了她,一个给了他。
正是因为有李云飞的飞鸽传书,他才先遣了大兄往边塞一行,又在朝中急报到达之后不过半日就定下了出兵之策,不然按照以往的惯常还真要挨到今日才能率兵出征。
朝中臣子忙乱,百姓惶恐,太子大婚之期又不能更改,若是六大家再暗中做些什么,恐怕还真会出乱子。
再退一步,八百里急报来时正是商会要罢市的日子,若非是冯云止住了罢市,无声平息了京都内的大乱,那封八百里急报到来之日便会引起朝中大乱。
季子墨面色清冷:“六大家,该杀。”
冯云握住他的手。
季子墨身形微动,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灿然一笑:“我知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冯云险些翻个白眼。
真是很适如今的身份哦~
不过既然知道韩休杰还活着,李云飞也是他的人,她也就没什么掖着的了。
“我梦到韩大人和提二郎君浴血征战,像是危难之间……”冯云道。
季子墨脸上的笑容凝住:“你是说玉门县恐被破?镇国公说过蛮族不会攻破玉门县,玉门县本就是小城,对蛮族来说并无多少油水,若是蛮族破了玉门县,屠灭百姓,必得我大乾报复,到时就是一场大战……”
冯云还想解释有时候的梦极有可能成真,上辈子听朋友说过某日晚上做梦的时候姥姥来看她,说要走了,她哭着追载着姥姥离去的火车而惊醒,等转天就听说姥姥半夜离世,而离世的时间就是她哭醒的时间,分毫不差。这回梦中韩休杰和提南兴对她的祝福明明就是遗言,可结果她刚说了梦,季子墨就说了这么多。
这么信她的梦的?
季子墨似是知道她所想,道:“镇国公曾说过当初为将时曾梦到同袍求救,当镇国公率部赶到,同袍身死,只救下了剩余的数百老兵,而同胞身死之时就是镇国公入梦之时,云儿这梦异曲同工。我这就派人告知镇国公。”季子墨转身就要走。
“告知我祖父?”冯云更茫然。
季子墨回头笑道:“你家的唤鸽之术比八百里加急要快。”
冯云:“……”
祖父是把他当成亲儿子了?都没给她讲过那个梦中同袍求救的故事,怎么就讲给他听了?还连唤鸽之术都往外说。
行,有了孙女婿就忘了孙女了,是吧?
冯云站起来,高喝:“沐浴。”
……
沐浴,更衣。
冯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响才总算是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边传来窸窣声。
冯云脑中陡然清明,旋即意识到现在这里是东宫,而她已经为人妻。
鼻端熟悉的气息飘来,冯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他,又闭上眼睛,让开了些地方。
“你醒了。”季子墨轻着声音,“我已经告知了镇国公,镇国公知道是云儿梦到的,要你不要多思多想,记得你说过的‘在其位谋其政’。人力有尽时,该歇一歇还是要歇一歇。”
冯云拍了季子墨一下,转身背对着他。
季子墨在她身后低低的笑。
冯云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也躺了下来,轻轻的吐了口气。
“好像是在做梦。”他说。
冯云没说话。
季子墨声音更轻:“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西山寺。”
“原来我没想过要当太子,当了太子才知道一言一行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的变故。”
“如履薄冰,我怕做不好。”
“父皇没有几日了,五郎一直在帮我,可五郎是兄弟也是君臣。”
“我不能让他帮的太多,不然就是害了他。”
“你就不同了,夫妻一体,帮我就是帮你。”
“……”
一开始冯云还听着心软,最后一句叫她不得不破防。
冯云翻个身,面对他。
床帐外面的灯火朦胧,大红的喜烛映照着他的脸也是红的,看着她转过来,看着她神色不善的盯过来,他的眼中却还是那么的亮。
“臣奏陛下,大乾立国三十七载,正逢茁壮之态……”
听着他的吟喃之语,冯云眼中没了火气。
他念诵的正是她上奏的折子。
记忆力好,她服气。
毕竟也是她亲手写的,她还是有些印象。
开商路,改革科举,处理土地兼并,开拓疆土。
有很多当时她写的时候就是在给皇帝画大饼。
毕竟当初这些看似简单的条条款款,在她所熟知的那些历史名人手中也没能搞定几项,当然也有当时的历史局限性,可就是她那个时代也没有做的多好。
“云儿想做的这么多,若云儿还是臣子,会很难,可和我一体就不同了。他们不愿也只能忍着。”
“云儿和我一体,云儿做的这些都是为大乾好,也就是为我好。”
“即便一时难以成事,但云儿和我一体,总会成的。”
“……”
季子墨声声入耳。
冯云面色怪异。
说话就说话,每句都“一体”,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