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玲珑从老夫人院中出来,便径直朝着陈柏文的院子走去。
这么多年没来陈府,这院子里的大致布局倒是没有变化。
只是府中的陈设却变动不少,看来这些年舅舅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好了。
陆玲珑让剑竹去找李煜,孙小姐被关了起来,总是要人看着的,李煜身边的人都是男子,难免有所不便,剑竹倒是方便些。
走在回廊外,阳光落在身上,陆玲珑看着两旁种着的桂花,这个季节正是桂花开得正欢的时候,香气浓郁,整个院子里都飘荡着桂花的香气,陆玲珑压下桂花的一个枝丫,踮起脚尖闻了闻,这香味用香飘十里来形容都不为过。
从自己院子里出来的陈柏人正巧看到她踮起脚尖闻花的这一幕,他走上前,陆玲珑正好回头。
鼻尖处沾了些淡黄色的花粉,陈柏文笑了笑,伸手帮她擦了擦鼻尖上的花粉。
“你还和从前一样,瞧见了南方的花,总会不由自主用鼻子去闻,你瞧瞧,鼻子上沾了花粉都不知道。”
陆玲珑伸手摸了摸鼻尖,想起小时候她想吃桂花糕,府中的厨娘便笑着打趣,说她们忙着,劳烦表小姐自己去采些桂花来。
她常年居于西北,未曾知道桂花糕竟是用这园子里的桂花做的。
当下便觉得新奇极了,一口气跑到陈柏文的院子里,他当时正在屋中跟着舅舅学算账,陆玲珑撒娇硬要拉着他去摘桂花。
舅舅拗不过她,只得允了。
陈柏文伸出手的时候,手上一道细长的疤痕展露在陆玲珑面前。
那条疤痕就是为了爬到树上去摘桂花,不小心摔下来,刮到断裂的树枝留下的。
当时流了许多血,陆玲珑吓坏了,陈柏文也因此引发心悸,大病了一场。
陆玲珑出于愧疚,倒是安静了不少,整日了也不吵着出去玩了,天天往陈柏文房中跑,陪着他养病。
那段日子,最让陆玲珑难受的便是满屋子的苦药味。
所以他们摘下的桂花被做成桂花糕端到陆玲珑面前的时候,她胃口全无。
陆玲珑抬头朝着他灿烂地笑了笑:“谢谢表哥!这么多年了,表哥手上的这道疤却还在。”
陈柏文伸出手,看了看那道浅淡的疤痕,淡淡一笑:“原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
陆玲珑笑了笑:“自然是记得的,就因为我贪吃,让表哥受了那么多的罪,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说到贪吃,陈柏文突然想起那年的夏天,他第一次见到陆玲珑,也是在东门渡口。
那时的他听到有个表妹要来家里住一段日子,他早早便起了床,和父亲一起去东门渡口接陆玲珑。
他还记得她刚来江南的时候还是初夏,天气并不是很热,陆玲珑一下船,便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抬着圆圆的小脑袋唤他表哥。
他没有兄弟姐妹,因为生病,很少出府,自然也没有朋友,唯一陪着他的人只有小九意。
对于这个表妹,他是陌生的,可陆玲珑却不是如此,她话多,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听,陆玲珑在说。
相处久了,他便觉得好像有一个妹妹也挺好。
洋州的夏天热气腾腾,他们更多的时候都是待在府中的堂屋里玩。
有凉爽的风从堂屋的窗子外面吹进来,有陆玲珑在的地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糕点。
她尤爱芙蓉糕,两人喜欢坐在台阶上,陆玲珑手里拿着芙蓉糕,将小脑袋枕在他的膝盖上,晃荡着小短腿,边吃边同他说:“江南的糕点可真好吃,我想一辈子待在江南。”
“表哥,你说,我以后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陈柏文摇了摇头:“当然不行,这里是我家,你家在西北,你总有一天要回去的,等你长大了,还要嫁人。”
陆玲珑有些失落地看着桌上的糕点,嘴巴上沾着满满的糕点屑。
她晃了晃小脑袋,突然眼睛一亮,兴奋说道:“那我长大了就嫁给表哥,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日日吃到这些糕点了。”
当时的陈柏文已经开始识字,府中也请了先生授课,陆玲珑还不明理,但他已经明理。
他脸上一红道:“玲珑,你可不要乱说,此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陆玲珑闻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他:“为何不能自己做主,等我回去便告诉母亲,我日后要嫁给你.....”
当年明明是她自己说的,她如今怕是早已忘了昔日的懵懂之言。
可他却当了真呀!
他收回思绪,淡淡一笑:“不如去我院中坐坐,有你喜欢吃的芙蓉糕。”
说到芙蓉糕,陆玲珑不禁想起在尚衣阁吃到的芙蓉糕,已经许久没吃了,她还真是有些想念。
她想也没想就跟着陈柏文进了院子。
与她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了,她记得小时候这院子里种的都是文竹,她每次进这院子总是说表哥真是个无趣的人,这么好的院子当多种些花才是,都是竹子,单调得很。
而如今,院子里面种满了各式的花儿,姹紫嫣红,芬芳一片,让人看得不由眼前一亮。
墙角处种着的几株梅花引起了陆玲珑的注意:“梅花迎雪而绽放,这南方很少下雪,能开吗?”
走在前头的陈柏文脚步一顿,声音淡淡道:“偶尔也会开。”
陆玲珑跟着他进了屋中,他的房间里面不再是满屋子的苦药味,窗子打开,外面的风吹进来,插在瓷瓶中的几株桂花将香气盈满整个房间,闻着舒服极了。
桌子上的白玉盘子里摆放着好几样糕点,摆在最中间的便是陆玲珑最爱吃的芙蓉糕。
还有一盘莹白的桂花糕,陆玲珑笑盈盈地道:“还是表哥最好,竟一直记得我最爱吃的东西!”
陈柏文宠溺地看着她吃,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小心噎着。”
陆玲珑吃了两块,又喝了一杯茶,问道:“对了,表哥常年在洋州,可认识孙大人?”
“你问的可是盐运使孙大人?”陈柏文斟茶的动作未停,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正是。”陆玲珑放下手中的茶盏,“表哥,你可知道这孙大人是不是有个女儿?”